直到这个时候曲妍才肯施舍般的给他一个略显诧异的眼神，但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纵然是对她的这个情绪有些许不满，但相比她之前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多少叫他心底快活了些许。
“我知道你跟他有联姻在身上，但是现在你觉得他还会同意跟你一起吗？”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里藏着几分自己都没能发现的兴奋。
他迫切的想要看到她痛苦的表情，那种痛苦不是指源于身体上受到了折磨而带来的生理性的疼痛，而是发自内心的，由于身心都陷入巨大的痛苦当中，而给出的表情情绪。
“他同不同意你又知道了？”
“你晚上趴在他床底下听到了？”
“还是钻他被窝里，他说梦话的时候听见了？”
一连三个反问，每一个的角度都那么刁钻，让他一时无话。
“没有人会来救你，也没有人会站在你身边帮你，你难道不会感觉孤立无援吗？”
他妄想将她拉入泥潭当中，妄想让她变得痛苦起来。
曲妍干脆双手环胸，往后靠去，那一只还好的腿架在了另一条腿上，但感觉到了一点痛，又换了一个姿势。
摆好姿势后，这才下巴一抬，眼神中露出些许怜悯的神色。
“你没有别人帮，难道活不下去吗？”
宋昱：“……”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将她的嘴巴给缝起来，用针一针一针的缝起来，让她无法再说出一个他不爱听的字眼。
并不是因为她说假话而让人恼火，恰恰是因为她说的全都是真话，所以才更让人恼火。
“相比起我的处境，我倒是更好奇，你把我带过来了，说明你也加入了这场游戏里面，那你就不再是庄家，而是进入其中的决斗者，你真觉得自己能斗过他们吗？”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那双清亮的眼看着他，照出他微微锁起的眉头。
她说的也没错，毕竟宋昱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从没有插手过多少。
他只不过是将他们所想要得到的东西加以催化，将他们的欲望点拨，将他们的矛盾激化。
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等这些人清楚的认知到现实的处境后，难道还会任由他去驱使吗？
讲道理，秦家宠了一辈子的小少爷，那个嚣张跋扈手段残忍的秦越，手段上比他要更狠。
裴家那位以心计著称的病秧子，谎言与欺诈的本事可不比他低，而且还是个极为有底线的人。
虽然他的底线有些歪就是了。
就连她身边的明夷，虽然总是喜欢躲藏在暗处，偷偷窥伺着她的生活，但是那一手的心理跟计算机的本事也不弱。
反正她现在就是烫手的山芋，落在谁家谁就是其他几个人集火攻击的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她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以身诱她入局。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她还是知道的，虽然能够对付他们，但是一个人对付起来实在是太慢了。
她等不及，所以要尽快将这些人全部都处理干净。
原本宋昱带她出来是想要让她的心防一点点降低，并且将它弄到崩溃，结果人家三两句话反而扰乱了他的心绪。
脑子里浮现起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他是他们的引导者，甚至是拉他们入局的人，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每一个人的执念对她的执念有多深。
有时候甚至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就非她不可了呢？
明明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几十亿的人口，难道就没有一个跟她相似，甚至比他更好的？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听道理。”他也学会了她的那一套，反过来说出这样的话。
曲妍听的眼眸微微眯起：“无所谓，反正到时候死的又不是我。”
他这时候露出一点笑下来，白森森的牙显得整张脸有些阴森可怖，那双眼睛盯着她，像是紧紧锁住猎物一样：“妍妍，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我也一定会把你带下去陪我的。”
“这个世界太枯燥无味了，我还是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曲妍心想：你说待在一起就待在一起，我还不乐意跟你待在一起呢。
等到了地底下，受害人一个一个上来抡拳都能把你砸死，到时候谁跟你在一起？你过你的苦日子，我过我的荣华富贵好日子。
“你喜欢我吗？”曲妍突然开口询问道。
这话好像把他问住了。
他倒是没有敷衍，而是敛眸微微思索片刻后，给出一个答案：“当然喜欢。”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不要对我说教，我不想听你说的这些话。”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出那些不爱听的字。
难怪那几个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他逃跑，或者是自己露出马脚。
他身处局外之时，还会觉得是他们太过愚蠢了，明明人都已经失忆了，那相当于战斗力只剩下一成，怎么还能够制服不了。
等到现在接触之后才觉得：还是得多加注意。
那张小嘴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不管他说什么都能够堵回来，而且还能够轻而易举的反将他一军。
她不说话，就那双平静的眼眸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就在说：看吧，你也知道我说的是正确的，你就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
好在他本身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不堪，并不会为此感到任何的羞耻和阴暗的情绪。
于是他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直到鼻尖相触的时候，呼吸都交融在一起了，他将手按在了她的胸口上。
“有时候真想挖出来看看，七窍玲珑心长什么样子。”
她懒洋洋，好像被占便宜的不是她一样：“好像你自己没有一样，你过来，我挖一挖你的，看看是什么样子不就知道了？”
“你会动手挖我的心吗？”他略微拉开一点点距离，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对此表现出了极大且浓厚的兴趣。
曲妍：“……”不好，又触到了他变态一样的兴奋点了。
她总是会在某个时刻，感觉自己的知识还是储备不够多，对人的了解也不够深刻。
比如现在。
她就看不明白，他到底在兴奋什么点。
“不会。”虽然暂时没明白，但是这个点她记下了，用来完善他的画像。
他略显失望，但很快调整好情绪，还好心情地“询问”她：“今天想出去走走吗？”
曲妍拍了拍自己的腿，看向他，表情带着几分想要给他两拳头的意思。
没看腿断了吗？
出去做什么？
宋昱也不是询问她，就只是单纯地通知一下。
他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跟她说话，被气到，还不如带着她出去，顺带见见那个现下流浪的人。
等秦越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真正成为一颗听话的棋子。
毕竟曲妍这样的人，也时候让秦越清醒一点了。
他早就让人盯了秦越的位置，不过一个小时，他就带着曲妍，坐在后座，赶往了秦越的所在地。
车子拐了好几个弯，到了一处曲妍熟悉的房产前。
是一处还算繁华的区域，这里是别墅区，安保很好，而且里面都是面容识别密码锁。
秦越不是已经被赶出来了吗？
按照宋昱说的，应该流落街头才对，怎么会在这里？
宋昱没解释，偏头寻找起那个熟悉的身影，最后在门口看到了被保安围在一起的两人。
秦夫人正哭喊着护在秦越身边，求那些人不要打了。
但是没人听她的。
宋昱示意司机上前一些。
又放下车窗，于是那边的动静就清晰了起来。
曲妍也凭借着他们几句愤怒的话了解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不由得咂舌。
真不知道该说秦越是聪明还是愚蠢。
居然因为这里之前是他住的地方，而且还是录入面容识别的，所以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带着秦夫人一起回了别墅。
但是秦君庭既然将他给赶了出来，那就一定会派人监视着的。
所以只休息了片刻，觉都没睡一会儿，就被保安带着人叉了出来。
宋昱像是想要她看得更清楚一样，将车窗的拉得更下。
曲妍探出头去，看向里面蜷缩在地上的秦越。
只觉得有些感慨。
小时候见面，他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 的模样。
就算后来向她下跪，也不会这样落魄。
后面她失忆，他更是将自己伪装成那样正直明亮的小白杨形象。
现如今，倒是有种大梦一场的感觉。
原来前半生那些肆意，都是要偿还的。
曲妍虽有感慨，但却已然预料到了这个下场。
当初她不跟他计较，就是知道，凭借他这种性格，很快就会将自己置入绝境中的。
但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秦越似乎是感受到了那不一样的目光，忽然从拳脚中抬起头来，看向车子。
正好对上曲妍那双平静的眼。
他眼中掠过几分错愕，很快又有惊喜闪过，第一反应就是挣扎起身，想去找她。
结果身子刚用力，手撑在地面上，想起来。
结果对方不知道谁的棍子，砸在了他的手上，他身子狠狠一歪，直接砸在了地上。
身上的伤本来还没好全，现在又平添许多伤口。
向来只有他动手欺负别人的份，从没有别人呢敢这样对他动手的！
他咬牙切齿，心底对秦君庭的恨意更深一份。
但那恨意很快就被其他的情绪覆盖。
曲妍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又显得有些可怜，整个人瑟缩着。
被打了，但是还不死心，仍旧看向他。
那目光中仍旧带着贪婪。
他还是想要得到她。
而且——
曲妍轻声跟宋昱说话：“你的计策似乎并没有奏效。”
她眼眸微微弯起，朝他弯了一下唇角，在他愈发炙热的目光中继续道：“他虽然脾气很暴躁，也没有多少心疼人的情绪在。”
“但是他不歧视人。”她也算是跟这些人相处久了，在罪犯方面，也算是颇有心得，能从他们千疮百孔的品德中，找到闪光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你要干净。”
这话带着偏颇。
也是明晃晃的偏爱。
若是秦越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该要高兴得发疯了。
宋昱的表情有些凝固，阴沉沉的：“他这叫不自量力。”
都这样了，还想着竞争什么？
曲妍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样，只是看向秦越，有些怅然的模样：“难道爱也要分三六九等了吗？”
宋昱被问住了，一时无话，只能暗地里将身后的录音笔关掉，有些新闷。
本想着带她过来看看，最好录下来一点她的话。
就算不是厌恶秦越的，那也该是幸灾乐祸的才对。
毕竟她现在已经被他带走了，如果有什么其他的计谋，也无用了。
可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夸秦越的好。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知道了什么。
但是——
瞧着她专注的目光，他抿紧了唇，周身一股煞气开始外冒，冷冰冰的，车子里的温度恨不得就降低几个度。
她大抵是真心的，因为她向来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失去记忆，也一样。
“开车。”宋昱不想在这里找气受，带着她去看其他人，总觉得自己像是头顶冒着绿光一样。
曲妍倒也没流露出什么可惜的表情，只是依旧淡淡的。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说什么？”
“你说他单纯，那为什么不去帮他？”
曲妍这才勉强转过头来，目光带着几分怜悯：“你这么心善？”
宋昱：“......”那你刚才说那么多？他还以为她要被秦越那中一根筋的感情打动，然后一头栽进爱情的河流中。
“做人要客观。”就像是宋昱为人虽然变态，但是她从不会否认这个人的聪慧。
毕竟能将那几个人都玩弄在手里的，可不简单。
赞美别人的优点，又不影响她打人。
“你越来越叫人喜欢了。”
“谢谢，你的聪慧也让我喜欢。”
“看着不像。”宋昱心想，她之前的种种，可半点看不出来。
曲妍老实开口：“这有什么？”
“他不一样看不出来我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