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看不懂他的意思一样，微微后退半步：“是我的问题，害得你被我哥打了，你如果生气，我给你道歉，你再打他一拳也可以。”
反正她是说不出什么“你打我一拳，就当是我替我哥受了”的鬼话。
她深吸一口气，表情郑重：“我刚才在浴室里想了很久，今天确实有些欠考虑了，抱歉。”
曲妍手扶着浴巾，低头道歉。
秦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你上下其手后，就说算了？”
他将人逼到沙发上，曲妍被迫坐下，微微蜷缩着，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看起来像是将人给圈起来了一样。
让她无路可逃。
那张脸显得有些阴沉，盯着她，最后一字一句道：“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想强迫你，但是也不想被不明不白地占便宜。”
他扬起下巴，露出她咬出痕迹的脖颈，垂眸道：“痕还在我身上，你别想抵赖。”
扫了眼那蠢蠢欲动的卧室门，他收回目光，起身：“那边现场的事情，我先去处理，你好好休息，下次联系。”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想法，起身就走。
有些事情，张弛有度才行。
这是她曾经教会他的，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好。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房间内的一切又重归安静。
她卸了力道，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人显得有些疲倦。
“哥，你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是真的。”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轻飘飘的语气，也不在乎对方能不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像是在自问。
也没有人回复她。
她睁开眼，对着头顶的灯看了一会儿，笑了一下，很轻。
随后起身，看了眼他紧闭的房门，转身进了自己的门，换了身衣服，直接往床上一躺，睡了下去。
既然他们为了她而来的，那就让她一个人来解决这些人吧。
他们想要用不停的案件发泄自己内心的黑暗。
那她就承接这些黑暗，不必撕破他们的伪装，只需逼得他们自己揭露身份，最后后悔就好了。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呼吸均匀地睡了半个小时后，明夷房间的门才打开。
他拿着个平板，平板上是她房间的画面，一个隐蔽的角落，静静看着她。
她睡得沉，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想了想，打开门走了进去。
没有坐床上，而是坐在了地上，头抵着床边，静静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就像很久之前一样，只不过那时她醒着，他就这样在她身边入睡。
他的一切都是她教的。
她曾经说过，要跟她的老师一样，建立一座专为犯罪者设立的特殊心理治疗监狱。
她永远都是向上的，走得太快，他抓不住她的衣角，哪怕连影子也碰不到。
可是他真的很想很想，一直跟她待在一起。
他蹭了蹭她的手，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了。
不知道结局是什么，但是他想，错了的话，那就为此付出代价吧。
什么都可以。
曲妍是第二天下午才醒的，刚起来，就听到门外面奶奶跟秦越说话的声音。
看起来相谈甚欢。
出去的时候，才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囡囡啊，总算是醒了，小秦都等你快一个小时了。”
“没事儿奶奶，应该的，把她带到警局工作，也确实是我的不好，让您担心了。”
看样子是在跟奶奶解释关于她安全的一些问题，估计是奶奶看她老是出事儿，所以担心了，不想让她继续做，但是又因为知道劝不动她，所以想从秦越这里找到突破口。
“话不能这么说，她要是不想着这些东西，哪里能做？”奶奶给她倒了杯水，见她小脸还是苍白的，忍不住皱眉，转身就进了厨房，端了碗汤出来，“你就是逞强，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曲妍听着她的抱怨，忍不住弯起唇角，跟她说话也放轻缓了声音：“奶奶，我没事儿的。”
“就是没见过，受惊了而已。”
得到了对方的一声冷哼。
显然是不信的。
秦越也只能当和事佬，哄了好一会儿曲奶奶，对方才勉强平息下来，借口去休息，把空间让给两个人。
人小秦来一趟，肯定也是有事儿。
曲妍慢条斯理地喝汤，没抬眼看他。
他没第一时间开口提他们之间的私事儿。
而是开口说关于昨天山上的事情。
“裴家今天上午来人保释裴清己了，对方的律师也入场了，现在我们关键性的证据都缺失了。”秦越面色有些凝重，“只有你这么一个人证，我估计到时候他们会安排人过来找你，你最近别出门。”
“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多少都有些不择手段，你小心一些。”
曲妍喝了一半了，空荡荡的胃里暖融融的，身子一下就舒服了好多。
她抬眼看过去，淡淡道：“我还有其他的证据。”
证据是难得，但是她也不会把证据只放在一处。
秦越眼底闪过几分诧异：“真的？”
“恩，本来是打算拿完第一个再去拿第二个的，但是昨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不起来了，今天才刚想起来。”
从侧面印证了她不记得昨天的事情。
他多少放下心了。
“那样最好，到时候我多带一些人，然后跟你一起去。”
“好。”她也没拒绝，回了一句，然后又低头喝汤，表现得有些冷淡。
秦越对她这幅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
话题一转，直接转到两个人的关系上来：“现在好好谈谈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吧。”
“我喜欢你，这点你知道吧？”他问道，很直白且赤诚的模样。
她没说话，静静看向他，等着下文。
“我喜欢你百折不挠的精神，也喜欢你办案时的严肃认真，更欣赏你在逆境时的逆流而上。”
“曲妍，希望你在抛开我曾经救过你这件事上，考虑一下，要不要也喜欢一下我。”
“我希望你的喜欢是因为你对我动心，而不是因为我救了你。”
他一如初见的时候那样，为她披上一件外套，认真详细负责地记录下她报案的所有。
正直、无私、阳光，他的爱看起来那样尊重且大义，炙热且让人为之心动。
他说得认真，态度很诚恳。
老实说，如果是之前他说这样的话，说不定会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
但现在，一分都没有。
曲妍喝了最后一口汤，抬起头来，摇头：“我想清楚了，爱情对我来说，也许没那么重要，比起这些，我更想投身案件中。”
“秦越，如果有一天，我能想起来一切的话，那我们就在一起吧。”她给了一个饵在他面前钓着他，“我有点好奇我的从前了。”
她朝他眨了眨眼，干净又澄澈的眼神。
“说不定从前的时候，我还有个对象呢？”
秦越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却偏偏觉得这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向来如此，不过现在没有从前那样，说话说得不留余地。
出了门，他回头看了眼关起来的门，轻笑一声。
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里。
对象？他不就是么？
等人走了，曲妍才借口要买东西，跟奶奶一起出去。
等周围都没了人以后，她才不经意地问起：“奶奶，你知不知道我从前在哪个大学上学啊？”
曲奶奶走路的动作停了下来，认真回想了一下，摇头：“还真不记得，你爸妈也没跟我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啊。”
“那我哥呢？他在哪个大学上的啊？”
“......”回应她的是曲奶奶的沉默。
老人家似乎在很努力地回想那些事情，但是很奇怪，脑袋里面空空的。
明明她可以说出囡囡跟明夷两个人是她最亲的人，可是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连一点记忆都没有。
这不对啊。
“而且也没有看到照片啊，我们都不喜欢拍照吗？”她提出自己的怀疑。
她之前一直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有什么问题。
毕竟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谁家正常人会被处心积虑地夺走记忆啊？
又不是什么倒霉蛋。
但源于现实。
她已经快要顿悟了。
“是没有，没事儿，今天咱们奶孙两个，一起去拍两张。”曲奶奶似乎是刻意回避她的问题。
曲妍也不着急，而是安静地扶着她，往照相馆去。
曲奶奶一路上都在说一些家长里短，还说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但是说的大多数是关于她回家后的一些事情，以前的，只能有个大概具体的时间段。
比如曲妍什么时候去上的大学，性格又比较冷淡，不怎么跟家里联系等等。
说着说着，她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最后沉默下去。
到了照相馆，拍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站在曲奶奶身后，曲奶奶坐在前面的照片。
另一张是曲奶奶自己单独拍来用做遗像的照片。
“奶奶，您拍这个做什么？”曲妍看着那照片，眉头皱起。
小老太太下巴一抬：“今天穿得漂亮，拍一张。”
理由放在她身上也很合理。
曲妍想笑，凑过去：“那给我也拍一张，我今天也漂亮。”
曲奶奶上下打量她一下，摇头：“不行，穿得太素了，拍这种照片，就要跟你奶奶我这样，大红大绿，漂漂亮亮。”
她被奶奶用一根手指头戳着脑袋推了出去。
洗出的照片，小照片两人一人一张，用来做遗像的照片就只有一个大的。
大的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拿到，还要洗，定框。
小的已经一人揣一个了。
奶孙两个坐在街边小吃店里，点了两碗面。
外面这会儿又下起雨来了。
等面的时候，曲奶奶看了很久的照片，忽然说道：“囡囡啊，其实我都知道。”
曲妍倒水的动作一顿，看向她。
老人家满头华发，苍老的面容带着几分无奈，眼眶微微泛红。
“他们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就不大相信。”
“你那么俊，哪里是他们能够生得出来的，还骗我这个老婆子，不要脸，呸。”
曲妍看着奶奶稳定发挥，估摸了一下，问题不大，反正她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把水推到她面前：“不急，慢慢说。”
曲奶奶看看她那张瓷白惹人疼的小脸，心里一阵柔软：“你这小丫头片子，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还想找他们来着，结果他们连夜就跑没影儿了，你那时候又是发烧又是昏睡不醒的，我总不能把你丢出去吧？”
当时是真吓人，头上那么大一个伤口，包了纱布还能看到里面渗出的血迹。
她都生怕人熬不过来。
好在还是熬了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就喊她奶奶，那一双眼，什么也不知道，看着就跟个傻子一样，一问三不知，只会眼巴巴瞅着她。
她一个孤寡老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要不是你喊我奶奶，我才不稀得要你。”她偏开头去，强忍泪意，好好养了几个月的孙女，这么大的一个漂亮乖顺的孙女，就要没了。
放谁身上谁不心疼？
曲妍就看她死鸭子嘴硬，忍着笑，点头：“恩，都是我，非要死皮赖脸喊您。”
曲奶奶发现她憋笑的唇，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话在嘴里翻来覆去的。
“反正你都知道了，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曲奶奶也不忸怩，她向来是个大方的人。
而且她的儿子也不是亲生的，现在养一个孙女那不是亲身的，有什么问题？
“奶奶，您知道的，我不可能离开您的。”她坐到老人家身边，手捏着肩膀，哄着，“没有奶奶，我就没有家了啊。”
“奶奶，您应该不会因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就不要我吧？”
“奶奶，您最好了，是不是？”
曲奶奶被哄了两句，唇边的笑都压不住，轻哼一声：“少来哄我。”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想起来了？”曲奶奶虽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到底年轻的时候脑子灵光，现在也好使，想到她最近的反常，多少能猜到一些。
曲妍在想，这种危险的事情，要不要跟奶奶说明情况。
如果不说的话——
她倒是见过很多因为没张嘴而造成的悲剧。
所以她捡着能说的说了一些，大概就是包括她现在处境不是很好，需要调查清楚这边的事情，所以最近会安排奶奶去旅游。
直接拿出近几个月赚的钱，给奶奶报个旅行团，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您先去，我很快就会接您回来的。”
曲奶奶握着她的手：“囡囡啊，你不能卖了我吧？”
曲妍：“？？？”奶奶，反诈中心您一定下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