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之前跑的时候太累了,她才吃完饭没多久,就觉得困意又阵阵袭来,本打算等裴先生回来再说一下关于报警的事情。
结果没等到对方回来,头一歪,没撑着,在一阵药香中又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处理好事情的裴清己就回来了。
怀里还有处理伤口的药膏跟纱布。
驱动轮椅上前。
她毫无防备的睡姿就出现在眼前,歪倒在一边,脑袋靠近床边,呈现一个C字形。
睡得倒是安稳。
他将装着药物的托盘放置在一旁,伸手撩开额前细碎柔软的发。
她姣好的面容完整地出现在眼前。
他很少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去看她。
从前他的目光隐晦而深藏,什么也不敢表露,因为她过于聪慧。
现在她就这样躺在面前,乖顺得像只幼兽。
他伸手,修长白皙的指,悬停在她的眉骨处,投下小片阴影。
她似乎是睡得不安稳,发出轻微的声响。
想了想,他还是大胆地将指尖落下,触上滑嫩的肌肤,描摹着她的面部。
她的面容不算太艳丽,有种独属江南女性的温婉韵味,眼皮处小小的红痣,像是血点子一样,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冷白皮,不是透着洋红的健康白,而是有些虚弱的苍白,能看到脖颈处隐约的淡淡青络。
像是槐花,清清淡淡,但香得浓烈。
她于他们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妍妍。”他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缱绻绵长。
指尖甚至带着点点颤意。
如果能独占你,那该有多好。
山下。
王洲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踢了对面正认真分析案件的秦越一脚。
“怎么了?”秦越歪头,从电脑旁探头,疑惑看过去。
“你说上次那个裴清己,是不是有点问题?”王洲是个老实人,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奇怪,拉着椅子坐了过来,跟秦越挨着,“他一个坐轮椅的,现在就一个人住在那里,会不会有鬼?”
“而且总感觉他这个人怪镇定的。”
秦越边封文件边回答他:“这有什么?有钱人的癖好吧。”
轻描淡写就打消了王洲的怀疑。
王洲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想不起来。
“话说,宋燕那边现在怎么办?东西都拿到了。”
明明是办案,结果搞得偷偷摸摸的。
“下午他们在家,我们去。”
“你先去把东西带上,我马上就过去。”
王洲立马起身,跑去拿东西。
秦越看了对方的背影一眼,将刚才封好的文件,随手放在了一堆一会儿市里来的那几位警察要用的文件中。
然后走了出去。
有三个人走了进来,男人看了眼面上的文件没有问题,抱着就走了。
宋燕一家正在吃饭。
今天正好是宋燕的生日,一大家子人都在,特别热闹。
秦越跟王洲也是换上了便服。
秦越本身就长得高挺俊秀,一身正气,叫人忍不住侧目。
王洲虽然比他黑上几分,但胜在肌肉更扎实,孔武有力。
两个人走一起,也很养眼。
来给宋燕过生日的都是亲戚,一大部分人基本上都不认识他们两个。
见人过来,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拉着问了两句。
秦越让王洲去解决了。
自己则是找宋燕。
宋燕正在厨房里忙活做菜,男人们在客厅里抽烟聊天,女人们在外面八卦唠嗑。
明明是过生日的人,却比谁都要忙。
一头汗水,累得捶了捶腰。
“聊一聊?”
秦越个高腿长,站在厨房的门口,光都被挡了一大半,宋燕想不看见也难。
她皱起眉来,对他的到来有些不喜,但考虑到对方身份的特殊性,还是同意了。
沾着油污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抬手用手腕揩了一下碎发,走了出去:“换个地方聊,我时间不多。”
“你想聊什么?”宋燕对他的耐心,显然要稍微多一些。
“查你信息的时候,发现你还挺有绘画天赋的,还有美院老师之前给过你邀请信,怎么没参加?”
他手上拿出来的是一位美院老师话里话外都是表达对宋燕的怀念。
那位老师并不知道她的真实信息,只是看到了她的画,于是邀请她前往。
当时寄来了一封信,信里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往返和住宿交通吃饭的钱,还有一封情真意切的邀请信件,邀请她前去,参加一场画展,如果顺利的画,那位老师会收她为徒弟。
对很多人而言,这就已经是一步登天的捷径了。
宋燕看着屏幕上的字良久,麻木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
她忽然笑了一下:“有什么好参加的?”
那平静的背后是不甘的怨恨。
她转头就想走,被秦越拦了下来。
“宋燕,如果当初你去了,现在你就不会在这里给这些人做饭,而是有无限光辉的可能。”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上面是做家务带来的粗糙质感,还有没有护理好的伤口。
指腹上还有一处切菜的伤口,当时他们不仅没有关心,反而埋怨她把肉都弄脏了,吃的都不干净了。
怎么可能不恨不怨他们呢?
她恨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读书名额买走的李青青,也恨她的家人。
只是对家人的恨,在他们日复一日的洗脑跟压迫下,已经趋于麻木。
“死婆娘,做什么呢?赶紧做饭啊,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你看不着啊?!”她男人从门后走出来,朝着她嚷了一句,伴随着几句骂骂咧咧。
随后一眼就看到秦越了,皱眉走过来,表情不耐:“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找我们家燕儿做什么?”
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奸夫。
秦越从怀里掏出来证件,给他看了两眼:“来走访的,问几个问题而已,耽误你们一点时间。”
警察在,对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狠狠瞪了宋燕一眼:“赶紧的,别耽误的时间!”
火燃烧的时候,用东西埋住,并不代表就熄灭了。
火种会在底下一点一点,吞噬那些埋它的物件,直到一阵风吹过,掀起燎原之火。
“知道我最恨什么吗?”她垂眸站在原地,麻木而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