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妍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如果不是认错人，那她怎么会毫无记忆。
等等。
她失忆了。
忽然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如果有一天，她忘记自己失忆了，那是不是能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她心底盘算了一下，很快就收回心神。
看着面前的小影，撑着身子：“慢慢说，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听。”
她温声安抚着人的的情绪，目光专注。
“太太喜欢在父亲面前喂我吃过敏的东西，指责我顽皮。”
“会带我去游乐园，推我进鬼屋，弄得一身脏兮兮回去，说我淘气。”
“太太喜欢把我关在漆黑的屋子里，放软乎乎的虫子进来。”
“她不给我吃饭，让我吃虫子。”
“她过的好快乐，每天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向我发泄，然后继续当她的优雅贵妇。”
他的眼神没有恨，只有想不明白：“妍妍，为什么呢？”
“我拿着证据报过警，他们拿走我的证据销毁了，我又被送回去了。”
那些日日夜夜，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妍妍，我做错了吗？”
“坏人无人审判，我不可以动手吗？”
话语是真挚的，声音是低沉沙哑的，眼神是幽暗的。
像是迷途的孩子，找不到归途，你甚至不会觉得他是个杀人犯，而是会第一时间觉得：他都已经这么可怜的，是法律没有给他正义，所以才会这样，他也是不得已的。
曲妍伸手为他整理着轻微盖住眼睛的黑发。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对她的依恋跟渴望。
她笑了一下：“你会审判我吗？”
他摇头：“不，无人可以审判你。”
她清冷的眉眼被灯光柔和了下去，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审判我的理由，可能是我走神没给人让座，可能是我跑步踩坏路边的秧苗，也可能是我阻止了某场犯罪。”
她的声音像春天的细雨，润物细无声。
“审判的权力之所以集中，是因为泛滥之下，我们都是被审判的人。”
她对于小影来说，是独一无二的，那她就可以庆幸，并赞同对方的手段吗？
不，对待每一件事情，都要从普通人的角度去看。
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不是什么的女主男主。
法律存在的意义，在惩罚坏人的同时，也是保护普通人。
他将自己置于无辜之地，用悲惨的经历来合理化行为，弱化受害者的身份。
他表情缓缓沉了下来，那双眼中凝起阴翳。
“那我应该任由他们打骂吗？”
这话带刺。
“小影，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她目光平静，毫不带怯。
他想让她同情，让她理解，让她明白他的苦衷。
在那样的目光下，他抿紧唇，最后轻叹一口气：“妍妍，你总是这样。”
不管你记不记得，总是清醒得近乎残忍。
他站起身来，有几分委屈，站在她面前的身影高大：“今天就到这里，我先回去了。”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这回没有了李青青，她只剩下一个人了。
曲妍坐在床上，试着拽了拽脖子上的链子，很紧，难搞。
警察还没找来这里吗？
这都已经多久了。
还没排查出来吗？
山下警局。
秦越蹲在垂泪的老人家面前，耐心安抚：“曲奶奶，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救妍妍出来的。”
“您还信不过我吗？”
光是安抚老人家，就花了不少时间。
距离第一起案发到现在，已经快两周了。
案子迟迟没有破解。
曲妍先前提供的心理画像，排查后，落空了。
没有那样的人。
“要不咱再去一趟山上问问？”王洲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有点问题。
秦越沉默了一会儿：“行，这次我跟你一起去一趟。”
之前王洲就去过了，那位叫裴清己的外来户，跟一个哑巴阿姨一起住在山上养病，有人说看到过有男人从里面翻出来过。
不排除是凶手。
去看看，顺便做检查。
接待两人的还是哑姨。
带人进来后，就离开了。
过来有一会儿，坐在轮椅上的裴清己才出来。
穿着浅灰色的棉麻衬衣，戴着斯文的眼镜，儒雅温和。
见到两人微微颔首：“秦警官，王警官，下午好。”
“你好。”问话的是王洲，没说什么废话，就直入主题。
“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聊聊，之前案子的事情。”
王洲算是一个老刑警了，拥有敏锐的犯罪直觉，问话也非常老道，时刻都在观察裴清己的表情跟神态。
不管是提到死者，还是提到之后失踪的曲妍，对方的表情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表现得如此符合正常人。
第二，他什么都知道，并且拥有绝对的反侦察技巧。
如果是前者，那么一切就是虚惊一场。
如果是后者，那么整个小镇恐怕将会迎来最可怕的危机。
因为这样的人，你很难抓到他的作案证据，以及动机。
像是之前曲妍分析的那样，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连环杀人案凶手。
直到最后，王洲也没能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来。
“王警官，请务必找到曲妍小姐，我很担心她。”
裴清己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假的，目光也充满着担忧。
“怎么？你跟她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吗？”王洲没有承诺，反而是进一步问道。
他手指摸了摸腿上盖着的毛毯，上面绣着一只漂亮洁白的兔子。
有些女气，但是落在他身上，只觉得人很温和，且非常斯文。
他犹豫了一下，但仍旧老实回答：“她来过我这里，我经常在她家收些东西。”
“她是一个很好的小姑娘。”他说起曲妍的时候，表情是温和的，态度是软的，跟对王洲的疏离是不一样的，可以看出对方是亲切的。
“裴先生，介意我四处走走吗？”秦越在门口四下看了看，朝着里面说话的两人问道。
“可以，不过这里蚊虫多，如果要出去的话，记得喷一点驱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