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青红着眼，跟在她身后，动作十分小心。
下山的路很难走，加上这阵子一直下雨，她们走得跌跌撞撞的。
离大路不知道剩下多远的距离，曲妍隐约看到了有光亮掠过。
她心头一喜，脚下步伐加快。
然而被树枝掩盖的地方，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大洞出现在眼前。
李青青忙伸手去抓她的衣袖，可还是晚了一步。
人整个都摔了下去。
倒是没有尖刺，但底下有石头，也摔得不轻。
曲妍感觉整个人好像晕车了一样，想吐。
有种站在原地转了上百个圈圈后的那种平衡力混乱的不适感。
眼前灰蒙蒙又混乱一片。
“曲妍！你没事儿吧？！”
“你坚持住，我找东西救你。”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看着那洞口的人离去，雨细细密密地落下，她再也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李青青焦急地拿着手电筒去扒拉路边的藤蔓，想拽下来去拉曲妍。
拽着藤蔓的时候，忽然有亮光从遥远的地方照射过来。
她吓得立马藏了起来，耳边仿佛传来了那人的脚步声。
他生活在这里，肯定知道这里有人掉下去了。
她就算是现在把藤蔓丢过去拉曲妍，肯定也来不及了。
与其耗费那个时间，不如......
心跳如雷鼓。
她犹豫又纠结地看了眼那洞口，咬牙离开。
她真的不想死，曲妍被抓回去，肯定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她如果被抓回去了，肯定会死的！
拖着那条伤腿，她不顾一切地逃离。
直到看到那路边有一辆警车，她才喜极而泣地冲上前去，沙哑着声音拍打着车窗：“救命！快救救我！”
车门打开，她跌进警察的怀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跟颤抖，死死抓住对方的衣服。
“还有其他人吗？”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脑子里瞬间就出现曲妍的身影。
如果他把曲妍救回来了，那她丢了人逃跑的事情，是不是就败露了？
她咬唇陷入内心的阴暗面中。
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那短暂的相处时间中，曲妍从未对她做过什么。
曲妍说善良是有余力可以帮助别人的时候给予的。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她闭上眼，视死如归一般说了出来：“曲妍，曲妍也在上面，救救她。”
说出来后，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有个变态杀人犯，他在追我们，你快去救救曲妍，不然她会被抓走带回去的！”
她自己可以自私阴暗，甚至怯懦逃跑，但人性总是复杂的。
“是那个人吗？”
李青青转头看去，那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丛林边缘，尖叫声还未发出口，一根尖锐的针管扎进了她的后脖颈。
冰冷的液体注入。
只用了三秒钟，她便昏了过去。
雨是在半夜下大的。
曲妍醒过来的时候，仍旧有巨大的不适。
水声在耳边哗哗作响，她感觉体温降得厉害。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清一个高大的人影，蹲在旁边。
她撑着绵软滚烫的身子起来，摇摇晃晃，半坐着。
“小影？”那声音异常沙哑，像是被磨砂纸磨过一样。
对方在水池边上，沉默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漆黑的目光如狼一样，锁定了她。
“你为什么要救李青青？”
不知道她做的这件事触碰到了他什么敏感点，但能在这种关头被提及到的事情，都不能仅仅从表面上去看。
她看着对方，抿唇：“顺手。”
“可是她抛下你离开了。”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沉，带着一股怒意。
“不止一次，在第一次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你不应该救她，这样你也不会被我带回来。”他说着最有利的做法。
曲妍沉默下去。
看到李青青在深坑里的时候，她有想过不救吗？
没有。
她想的是怎么才能最快地救上人来。
李青青有错，可人本来就是自私有缺陷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是利益既得者。
不需要从什么大义的角度去说明问题，她救人，是因为可以救，有余力，有一定的把握。
“小影，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演出来的。
人都是有缺点的。
“你救了她，但她把你抛下了。”他整个人几乎同黑夜融为一体，说话的声音都异常计较，“你为什么不后悔，不恨她？”
要愤怒，要恨，要去责怪，要埋怨，要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救人，这样才对。
“从没想过这一点。”她觉得很奇怪。
她救人的时候，那就做好了去承担后果的准备了啊，不管后面李青青是背刺她，还是为她付出生命，她都没关系。
你做这件事的意义，并不在于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回报，而是你想这样做。
“我没有审判她的权力，我只需要救我自己。”
这番话对小影造成了很大的触动。
那喉咙微不可察地滚了滚。
搭在膝盖上的手收紧。
他道：“你像圣母婊。”
他不知道学了什么新奇的词语，就来用。
曲妍笑了一下，反正逃跑失败了，索性不急了。
“纠正一下，圣母婊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他们好可怜，你们去救救他们’，圣母是‘他们好可怜，我要救救他们’，这是本质区别。”
“一个是严以律他人，一个是严以律己。”
气氛好像随着她说的这些话，慢慢就松弛了下来，刚睁开眼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好像消失得差不多了。
“那你是圣母？”
她摇头：“你觉得我像？”
他想想她下手的果断，好像也不像。
不然为什么不救救他呢？
他也是在泥淖中挣扎的灵魂。
“你可以做我一个人的圣母吗？”
曲妍抿唇：“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试试。”
她这个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善心才会发作得厉害：犯人抓起来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她愿意走进对方的内心世界，为他们竖起一盏明灯。
但是现在......
你要这样问我，那就别怪我说谎了。
活命嘛，不寒掺。
她也不是圣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