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炷香之后，李捕头带了七个中青年男子进入大理寺公堂。
那群人脸上露出清一色的惊惧，苏妙卿从他们面前走过，逐一观察，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外表是看不出来了，那只能从声音入手。
苏妙卿拍拍手，说道，“各位大哥，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件事要你们帮忙。”
那些人听苏妙卿这么一说，稍稍放下心来，原来，大理寺不是抓他们来问罪的。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问道，“不知我们能帮上姑娘什么忙？”
“这个忙很简单，”苏妙卿朝身后的周桐看了一眼，对方点了一下头，“只需跟着我念一句话就行。”
那中年男子不解问道，“说话，说什么？”
“说话？嗯，这算什么事？”
“这把我们带过来就为了学说话吗？”
“不会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那我可不敢说！”
其中几人开始议论纷纷。
周桐朗声道，“都安静，只要大家配合，一会儿本官就放了你们。”
苏妙卿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清一色的不解和迷茫，到底是那两人太淡定，还是根本就不在这里面？
“好，你们现在听好了，就一句话。”
苏妙卿清清嗓子，学着那个人的语气说道，“现在怕死了，早不知道安守本分，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下辈子吧！”
周桐仔细观察着在场那七个男子的反应，大部分人听后一脸茫然，木然地念出那句话。
但其中两个人听到那句话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后快速跟着身旁的人一起念出来。
周桐喊来李捕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李捕头上前将那两人从人群里揪出来。
李捕头踢向那二人膝弯，那两人吃疼双双跪地。
周桐看着那二人道，“说吧，把昨夜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少点皮肉之苦。”
那两人还想抵赖，不住地磕头喊冤，“大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是冤枉的。”
苏妙卿实在是听不下去，又学着那人语气说道，“等一下，不能这样扔下去，那位夫人交代了，要让她看起来像自杀的。”
那人惊恐道，“你，你怎么会？”
苏妙卿笑道，“你不必知道原因，老老实实地把昨夜做的事情说出来，还有那位夫人到底是谁？”
那两人心理防线彻底崩了，看苏妙卿的眼神好像见鬼，一股脑把事情都说出来。
那俩夜香郎，一个叫章大，一个叫连雨，平日游手好闲嗜赌如命，倒夜香挣点的那点银钱还不够他们去赌场玩两把。
钱不够用怎么办呢？
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挣点外快。
昨夜有个穿着体面的夫人给了二人一大笔钱，让他们趁着夜色扔一个不知检点丫鬟。
本来他二人也不敢接这活儿，可是，看到那一大袋子银子，顾不了那么多就应下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害死的不是想爬床攀高枝的丫鬟，而是张侍郎的掌上明珠。
而这二人仍然不知道给他们钱的女人是谁，只知道年约三十，长得很好看。
“当时，天色昏暗，再说，像我们这种人，哪里认识得那种贵夫人。”
周桐让人将那二人收监，其余五人都放出去。
“妙卿，你随本官去一趟张府，去会会这个金氏。”
“是，周大人。”
苏妙卿亦步亦趋跟上去，突然，周桐脚步一顿，回过头对苏妙卿道，“此事点到为止，切勿拔草寻蛇。”
苏妙卿心领神会，点头道，“明白，咱们只需让金氏承认杀害张婉莹即可，其他一概不知。”
去招惹太子，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周桐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错。”
苏妙卿跟着周桐不紧不慢走到张康府上，本以为张府此时已是白幡猎猎沉痛哀悼张婉莹，谁知看到的竟然是非常残忍血腥的一幕。
张康和金氏坐在太师椅上，他们身后站着几个男男女女。
一个小姑娘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十根手指被夹棍夹得鲜血淋漓，两旁的小斯还在不断收紧夹棍。
她的嘴巴被一块抹布塞住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显然是张府怕她的惨叫声会惊动其他人。
“住手！”周桐见此情景大声喝止，“张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两旁正在动用私刑的小斯被吓一跳，顿时松了手。
张康看了周桐一眼，不答反问道，“周大人，是不是已经抓到害死小女的凶手了？”
张康自觉在朝中品级比周桐高，不过是惩戒一个下人，根本不需要向他解释。
苏妙卿蹲下身来，轻轻扯掉丫鬟嘴里那已沾满鲜血的抹布，疼痛和恐惧令她整个人瑟瑟发抖，泪水划过惨白的脸庞，她看向苏妙卿的眼神满是无助和绝望。
苏妙卿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等会儿，不管周大人问什么，你都如实回答，知道吗？”
那丫鬟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住的点头。
周桐的目光从苏妙卿和那名丫鬟身上移开，看向张康，“张大人，令嫒的案子确实有一些眉目，不过，还需你和夫人一起去大理寺走一趟。”
张康闻言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盯着周桐问道，“有些眉目？是什么？婉莹她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是不是那个柳宴州？”
周桐盯着他身旁金氏，不紧不慢说道，“张大人，令嫒确实是被奸人所害，但不是柳宴州，凶手另有其人。”
金氏感受到了周桐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面上仍是一副平静无波，但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丝帕，这一幕也同样落入苏妙卿眼里。
“不是柳宴州，那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害我女儿？”
“疑犯已被大理寺收押，还需要进一步审理方可定其罪，张大人，夫人，请吧！”
张侍郎听说已经抓到疑犯，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出了张府才发现往日一直在他身旁伺候的金氏落在后面。
“鸢娘，你快一点！”张康催促道。
金氏扯一下嘴角，回望张府一眼，跟了上去。
由于张府离大理寺并不远，所以一行人既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
张康快步走在前面，金氏落他一步在后面走着，周桐和苏妙卿跟在他俩后面。
那名受伤的丫鬟周桐让两名衙役扶着一起去大理寺。
金氏似乎感觉到身后周桐和苏妙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苏妙卿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金氏愣怔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回头紧跟上张康，脚步稍显凌乱。
“妙卿，周大人！”
一个晴朗且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妙卿和周桐回首望去。
京城果然是富贵云集，大理寺和张府这几步路都能碰见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