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情。不管人多么留恋这世界,对亲人朋友又是怎么难割难舍,但到了生命的尽头,只能留两行遗憾的泪珠儿,无奈的魂随风云而散。尽管路娃还年幼,人又呆傻些,还需要有人来扶养呵护他;然而,宋怀仁毕竟是老了,到了油尽灯枯之时,纵有满腔爱心对路娃,也无力作为了。
想想自己命不久长,又看看尚未成年的路娃,宋怀仁忧心如焚,自己能将这可怜的瓜娃子托付给谁,才能死后闭上双眼呢?谁又肯要这是个拖累的憨傻孩子呢?他得在自己离世前,把路娃的生路安排妥当了,不然他死了也闭不上眼的!
然而,他思前想后也想不来个合适的人。最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对他的儿子正文说:“我的儿,你若念爹生养你一场,就去劝劝你媳妇草姑,帮你爹把这路娃养大成人。爹全然到了阴间,也感念你二人的好!”
那正文见爹已是将死之人,不忍违他心愿,便流着泪点头答应了他爹。宋怀仁见心事已了,便也放心的闭了双眼,离开了人世。
正文虽然答应了他爹扶养路娃,可是他的妻子草姑却满心不悦。她一见了路娃就来气,恨不得把这不顺眼的瓜呆货活埋或扔到井里去,免得碍眼心里不舒服。
自从路娃进了家门,她的手就没离过木棒,稍有不顺心便对路娃一顿打骂。看见路娃吃饭她就来气,上去便是一棒骂道:”屁事也干不了,吃饭倒中用!吃了一碗又一碗,全家的粮都让你这糟货吃了!你又不是猪,吃的肥肥的能干啥?把你狗东西咋不憋死呢!”
晚上家里没路娃的睡处,路娃只得缩在屋外柴禾垛边睡觉。时常突然间被草姑一棍打醒,接着便是草姑恶狠狠的骂声:”一天屁心不操,睡的和死猪一样!呼噜声打的像雷声,吵的全家人都睡不着。我让你打呼噜,看我不打死你!”
草姑为了早早除了路娃这个害货,变着法整治年幼的路娃。他规定路娃每天要去打多少猪草,砍多少柴禾,少了一小把都不行,否则甭想吃一口饭,还要挨一顿饱打。她可不管天是晴还是阴,是刮狂风还是下暴雨,是暑热难耐,还是冰雪浸骨,一旦违了她的命,就不轻饶路娃,绝不让路娃好过一丁点!
可时间长了,草姑有些心里发虚。她心里思量,路娃这呆货,自己千般万计坑害他,却不见他憔悴死掉,反倒活的身体结实硬朗了。人说瓜人有瓜福,莫非这蠢猪有神灵保佑?假若这般,岂不要糟?这货若成了人,岂能有自己的好?自己平日可是仇恨他,坑害他的人啊!这么想着,她便下了个大决心,打算除了这个害货,取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年的冬天,天特别的冷,草姑连屋外的柴禾垛旁也不让路娃睡,并且连路娃的破棉裤烂棉袄也不让路娃穿。她狠心的把路娃赶的离家远远的,暗自诅咒说:”让风雪将这拖累人的无用货冻硬冻死才好呢!”
可怜兮兮的路娃在漫天风雪中冻的瑟瑟发抖,眼见着就要支撑不住被冻死,却遇见了一个好心少年将他救下。
这少年将他领到荒野一颗槐树下说:”这是颗古槐,距今近乎千年,树冠方圆几里,主杆约有二十多个人手拉手方可合围。因其久历岁月,富有灵气。我本是狐类,因居此树洞得其精华灵气,随能幻化人形。不想有天夜里,这槐树托梦给我,说我和他缘将尽,叫我把这槐树洞府让与新主。我问新主何人?他说我不日有难,新主便是救我的人!果不其然,我因一时疏忽,和密友会宴,半道醉卧青石,被人活捉了去,若不是小恩公相救,哪里有我的命在。今小恩公有难,居处定处,我情愿遵从槐君之言,将此树洞让与恩公!”
那少年说着,便用手轻轻一点,树身便有门开启,俩人便进到了树洞里。洞里甚为宽敞,但凡生活应用之物,甚为齐全。路娃到了洞里,第一感觉便是暖和,接下来便是对里面的陈设家具感到好奇亲切,一个劲的用他那咬舌腔说:”这里好,我喜欢!”
少年见路娃高兴的样子,面带舒悦的说:”从此恩公也算有了个家,再不必受人棍棒之苦了。我见恩公生性憨厚淳朴,离别无以为赠,不妨传你些修道本事,也可日后混个衣食无忧。”
一切事毕,少年方向路娃作别。路娃见少年要去,有些恋恋不舍说:”我占了你的家,你就没处住了。没处住可遭罪了,我受过这罪,我可不能让你受那罪!反正我受惯了罪,还是你住这树洞吧!”
路娃说话尽管难懂,但少年还是明白了路娃的好心肠,有些感动的说:”小恩公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去处,你多多保重吧!”
说罢那少年便无影无踪了。
自此,路娃也算有了自己的家,不必担惊受怕的看人脸色过日子了。他遵照那少年的话,日夜在树洞里打坐修炼,只肚饥时去寻些吃食填充肚子。
说来也有些奇怪,自路娃住在大槐树洞里,几乎不用为吃的发愁。这却为何?原来他救过的那几只狼,见他远离了人群村庄,便常来他这里同他亲近,免不了送他些野兔山鸡之类。而路娃从住进了大槐树洞,受了那狐仙少年的点化,自我把持修炼,也是食素忌荤的。所以便将狼送来的野兔山鸡之类,拿去与人换些米面来维持生活。
这么以来,吃住有了着落,路娃也算活的自在逍遥了。因为吃住无忧,他便潜心日夜修性,终于十二年之后,愚钝有所开悟了。人们见他时常出门,手里总拿着槐树枝条,若见那有些愁苦的,便将那槐树枝轻轻对着那人一拂,病者无病,愁着无愁,甚是奇妙。因为这么个缘故,人们便忘记了他的瓜傻肮脏,都以出门能遇见他而感到大吉大利。
人还是那个憨憨傻傻傻的瓜路娃,他的脸依旧是枣红的圆盆大脸,眼仍然笑眯眯的,照旧是蒜头鼻子大嘴巴,嘴唇依然厚的合不拢,不断线的涎水也还是流淌着,照样还是光头,穿戴仍旧邋里邋遢,肮里肮脏。走路还是从前慢慢腾腾,如笨鹅肥鸭一般,一跩一跩的。说话也还是个咬舌腔,你不用心仔细,就听不清他说的啥 。
就这么一个和原先一般无二的人,只是增加了些年岁,有了些出乎人们意料的本事,当他再次出现在孰悉他的人的面前时,人们不能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话说有个叫曹安居的穷木匠,他的老婆得了乳痈,两个奶奶红肿的像两座红山丘,人疼的都昏死了过去。但凡能请的医生都请了,却不是摇头,就是吓的转身便逃了,竟没一个能医治得了的。曹安居一时急的无法,只得将瓜路娃请来尽尽心,全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路娃来了,不用针灸不用药,叫将木炭盆燃旺,将铲锅巴用的小铲放在炭火烧红,自己却用舌头去添,惊的曹安居都发呆了!这哪里是治病?分明是玩命嘛!
只见路娃每添一次烧红的小铁铲子,便发出一声吱啦的声音,随即便是一股青烟。曹安居惊吓的也不知路娃将那烧的红红的小铁铲添了多少次。等他神志清醒时,发现瓜路娃已去多时了,盆里的炭火也不似先前旺了,小铁铲被丢在一旁。当他还正自有些疑惑,却见他的老婆站在他的面前问:
”现在天又不怎么冷,你站在火盆跟前作什么?”
曹安居见他老婆病态全无,正常人一个站在他面前,更是惊奇,忙问:”你的奶不红肿胀痛了?”说着便撩起他老婆的衣裳去看。他老婆嫌他笨拙,自己边解了衣襟让他男人来看,边有些惊喜的说:
”看来我命大,挺过来了!”
曹安居一见他老婆的奶果然肿胀全消,却又听他老婆说出那样的话,便有些责怪的说:”好我的神呢!哪里是你命大?这都是人家路娃的本事呀!”接着便将路娃施法力消病殃的事说与了他老婆,他老婆自是唏嘘惊叹不已,最后埋怨说:
”人家路娃对咱这么大的恩情,你也不知留住他,让我为他做囗饭,也算表了咱的心。”
曹安居见他老婆怨气他,无奈的说:”他这人你又不是没听说过,给人排难解纷,不讲报答。不管是谁,有事去叫便来,完事人便去了。他也不识钱,他也从不问人要东要西,即使硬给他,他也不会要。至多有时碰巧赶上吃饭,你让他了,他便吃一碗而己。你当面称颂他是神,他憨憨的说这是槐爷菩萨赏他饭吃呢,他可啥都不是!你说像他这样人,我如何能留住他吃你的饭?”
曹安居的老婆听了,有些敬佩的说:” 这样憨傻人,才配算个高尚人,我这辈子可要记住他的好。假如将来他若有个一灾二难,我定会知恩报恩的!”
两个人正自说着话,却见他们的长子曹亮进了门。那曹亮一见他娘病好了,兴奋的问:”娘,你病好了?”他娘笑着说:”娘好了!”曹亮乐呵呵说:”看来娘是个有福之人!我去山里请张道士为娘瞧病,那道士见儿空手,死活不肯来。是我在回来的路上,碰见一条巨蛇,因我平日是干这行谋生的,没费力便逮住了,正好拿去卖个好价,与爹娘买肉调补身子!”
曹安居听了有些不悦,对儿子说:”以后可不要再干这行当了!伤生害命不吉利,兴许你娘的病或许就是你造的孽呢!“
曹亮一听他爹这话,便着急了,说:”爹,你这叫啥话?!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与我干什么有甚干系?”
曹安居老婆见儿子有些委屈,便调和说:”你爹也没怪你的意思,只是认为这行当不好!”
曹亮听他娘这么说,有几分失落的说:”罢罢罢!我只说逮了条巨蛇可卖高价走好运呢,不想回来路上遇见瓜路娃,是他说这蛇有了灵气,要我放生,是我不听他的,没想回家来非但没得到爹娘夸奖,倒给我招了不是,真是倒霉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了那瓜路娃的话把这蛇放了呢!”
曹亮她娘听儿子说这事与路娃挂上勾了,立时三刻脸上表情变的郑重起来说:”即是你路娃伯都让你放生,你就该快快放了去!”
他爹曹安居也神情严肃的说:”快听了你路娃伯的话,将那蛇放了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