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点下班的志敏本以为能早点回住处,不过,等他站在过街天桥上看到公交站台,黑压压一片的下班人群,已经把站台长十米,宽两米左右的地方摆了前后三排,还有零散的人游离在公交站后排人行道位置,而且陆续有人从南北两边不断加入,相比早高峰,这个下班晚高峰也毫不逊色,而且晚上开始刮起了寒风,本来渐黑的天空显得更加阴沉。
冯志敏快步走到公交站台,站在拥挤的人群后面,恰逢一辆两节车厢的公交开进站,人群像是惊鸟,从快速驶入的公交站前马路退后到站台上,等车停稳,又快速一拥而上,拥挤在前后两个车门之间,好在没有人下车,否则,不仅下不来,还可能被拥挤上车的人群挤到车厢中部。志敏不到170CM,而且身材较小,眼看前面大部分人已经上车,但车门边有一两位却在犹豫上不上时,他动作迅速,一个侧身上前,手把着车门,背顶着车上的人群站在了车门边缘。司机一声“注意关门啦!”,志敏这才算上车了,随后公交车一个提速,向左驶出公交停靠站,他就立马后悔了,这车门上部的人群估计是没有把手位置,所有人都随着惯性向车门方向倾斜,志敏全身像受到了千斤重压,直接被压扁在车门玻璃上,好在车回到主路时,大家又恢复了站姿。
这一路下来,志敏算是体会了什么叫晚高峰了,心里拿定主意,以后每天下班还是在办公室加班到晚上8点后再回的好,因为不仅公交车人少,还能在公司免费解决一顿晚饭,简直是一举两得。他在回出租屋前,先去路上的小商品市场买被子,在两家卖被子和布料的店铺询价后,他找了最便宜的一家,花50元再买了一套太空棉的单人被子,相比之前100多的会薄很多,但两床被子盖着,睡觉应该不会冷。除此之外,他顺带把房间用的拖把、洗衣盆等等之前漏买的用品又添置了些,买了两个瓷杯放带一个去公司喝热水,另外,泡面用的不锈钢碗也备上了,在路过五金店铺时,老板给他推荐了单人用的电热锅,价格不到100元,志敏心动之下一咬牙也买了,这些设备成为他以后解决吃喝问题的神器。
回到出租房,时间已经是七点半,志敏在自己的房门口看到一张二手书桌,应该是房东说的给他补的那张。把东西收拾进房间,他听到靠最里面那夫妻租户又开始做菜的声音,想起自己中午饭没怎么吃饭,现在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响。他放下原本想整理下房间的念头,下楼找到上次街角那大妈家的盖饭铺子,点了两份家常菜不到8块钱,凑合狼吞虎咽的吃了晚饭。
冯志敏吃完饭回到出租房,简单收拾就躺在床上,想着明天星期六,内心无比放松,从来北京到开始工作,感觉特别顺利,不过也特别匆忙。能初步落脚北京,还需要谢谢接待的同学胡妍和郭涛,想到这,志敏举着手机给胡妍发短信道:“胡妍,你们周六日休息么?我这边顺利入职,请你俩吃一顿,就当为我庆祝呢!”
“滴滴,滴滴”胡妍的回复短信很快:“哈哈,是要祝贺啊同学,不过我们可是要大吃一顿的你的,可不能应付啊。所以,等你发了第一个月工资再请我们吧!另外,因为郭涛属于销售岗位,周末其实也没有休息的,时间不巧。不过,很高兴你能这么快有工资,加入北漂一族哦。”胡妍短信后加了一个俏皮的表情符号。
“好吧,那等我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再约你们时间哈!”志敏心生感激,知道这是细心的胡妍在为自己当下的经济着想。不过按志敏自己的预估,目前自己还剩650多元钱,接下去没有太大消费需求,那坚持一个月是没问题的,要知道,他自己在学校300块一个月的伙食费就够了,偶尔还挤出十几元通宵上网的钱。
静下心来,志敏捋了捋思路,又给爸爸冯学军打了一通电话,他把自己怎么联系的北京工作,怎么从学校到北京,再怎么租房,怎么被录用后上了一天班,一股脑的说给了他听。志敏的父亲是60后,一直从事门窗装潢,几年前从私营工厂出来,自己开了一家小的装修铺子,他母亲在铺子帮忙,平时生意一般,不过每年能有一万多的款项收入,还够全家开销。只是,志敏每年的学费7千多,加上生活费和杂费,家里的收入也是刚好够供他一人上学。听到他已经找到工作,并进入试用期时,志敏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爸爸拖着长音的关心中带着的喜悦。志敏特意把在北京的同学和朋友情况、公司里友善的同事情况,甚至公司提供早晚餐自助的事情都透露给爸爸,让他们放心。不过,在他后面的对话中,话题被妈妈接过去,更多的是变成妈妈单方面的叮嘱,而且有很多话关于安全,自身健康,与人为善、交友谨慎等等问题,重复不止一遍,更有的举了很多亲戚的例子。这个电话一直打了快一个小时才收尾,父母一再询问还有多少生活费,冯志敏也一再强调自己有存些钱,而且就一个月就发工资了,最后,父母坚持给他再转1000元。放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志敏感觉听电话的耳朵嗡嗡作响,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志敏从床上爬起 ,躺了这么久没盖被子也并不感觉冷,于是顺手摸摸靠窗的暖气片,感觉恢复到了正常的热度。他起身,拿着暖壶去装自来水,准备用热得快烧热水洗洗睡觉,在卫生间门对面的洗手池装水时,正好遇上出来准备洗碗的邻居,正是靠西边房间的女人,没等志敏抬头,那女人就先开口道:“老弟,才下班回来么?”
“嗯嗯,你好,没有,回来休息一会儿了。”志敏对自来熟这类人应对都有些尴尬。
“哦,你好,我叫孟洋洋,我和我男朋友住的最里面那间。你也是在国贸上班吧?我看你才搬来两天,之前的女孩子小夏住你这边。你租这房间现在租多少钱一个月?”孟洋洋没等志敏回答第一个问题,有点自来熟的问起他的房租。
志敏看了一眼孟洋,她扎着马尾辫,瓜子脸上妆化的老气,一米五几的身材,身穿粉色带毛的厚棉睡衣却不显臃肿,可见是苗条的。她自来熟的自然表情流露,志敏并不反感,而且还有点邻家姐姐的亲切。他回过头看着自己水壶道:“是的,在国贸附近,我才搬进来,这房间我租的400元一个月,不加网费这些。”
“哦,那比之前涨了50,我们那房间比你的大几平米,要600元一个月,今天回来房东还找我说也要涨房租呢。你是做什么工作?”
“我做互联网编辑,你们呢?”志敏并不想透露更多,反问道。
“我和男朋友在酒吧驻唱,主要是商业演出,主持、演唱都可以,哦,你等下,我给你拿张名片。”说着,孟洋放下手里的碗筷,快速回到房间,拿了张名片来。
志敏的水壶刚好装满,他左手将水壶提出水池,右手接过孟洋洋递过来的名片,正面罗列了几个身份,主持人、驻唱、演员,花哨的名片背后印着各酒吧的名字和他们参演娱乐节目名字,尽管志敏很多都没听说过。
“老弟公司办年会,办活动,需要活跃气氛的都可以找我们。”孟洋洋开始推介道。
“哦,我留意下。”志敏礼貌的微笑着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神,心里有些复杂。回到房间,他稍稍带上些门,把手上的名片丢进了刚买的垃圾桶。他感觉像正看着剧情紧凑的美剧,突然加了100秒的洗脑广告,原本还有点好感的邻居,突然做起推销,现在有点厌恶了。当然,他不可能知道,以后的自己,为了销售业绩也沾染了这部分生活粒子。
洗漱完,志敏习惯性的泡上脚,玩起游戏打发时间。刚打开贪吃蛇游戏,他就收到一条短信“^^想你了~敏你还好么?”
看到消息后,志敏的手因为紧张而有点僵硬,这是女友姜楠发来的短信息,他已经快一个月跟她失联了。而这条短信也说明,此前志敏每隔一天给她的短信留言,她因什么原因都没有看到。
姜楠是冯志敏到大学为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位正式确认交往的女朋友,虽然在高中时期他对高年级学姐有过暗恋,而志敏对与姜楠的恋情十分珍惜,尽管这段恋情却又是当时人们不看好的异地网恋,也可能是这种不被大家看好,却激起了他的挑战欲。
他们的相识,是在志敏大二时,他开始偶尔和班上同学去网吧玩电脑,其他同学更多是玩魔兽和一些狙击类游戏,而志敏更多是去混各种门户论坛还有玩QQ游戏,姜楠的出现就是因为他们偶然一局五子棋,因为棋艺水平相当,不分上下的他们激起了彼此的胜负欲,他们在五子棋游戏后互相加为QQ好友,因此结缘,以至于每次通宵,都会互相短信通知,约在一起玩五子棋大半天。日复一日,他们边玩游戏边彼此倾诉在大学校园期间的空虚和苦闷,渐渐把对方当做自己的知己,有新鲜事必分享。
在这期间,志敏也渐渐熟悉姜楠,她老家在贵州,因为家里有很多亲戚都是参与组织民间演出剧团,自身也跟着剧团的姐姐学了民族舞、现代舞,后来她因为兴趣,以艺术生形式参加高考,后来不知为什么调剂,就被志敏同省的一个专科艺校录取,和志敏认识时才读的大一。因为学校里教的大部分她不感兴趣,也和她自身舞蹈兴趣相差太远,这是姜楠向志敏抱怨最多的,而志敏没办法也只能建议她,把内心的不平写进日记里,等到哪天释怀了一把火烧掉日记本过瘾,为了鼓励她,志敏承诺每天自己也会陪她写日记。虽然是和志敏同一个省,但学校落在不同的城市,而且相隔距离太远,火车车程也需要6个小时,他们确立恋爱关系时,是在姜楠大二后期,她被通知学校要介绍她去航空公司当空乘,但过去先得封闭培训半年。毕业是大学恋情的一次危机,而这种危机放在志敏和姜楠身上,却助推了他们最终确立恋爱关系。不过,虽然是恋爱关系,但他们却没有真正的线下见面,尽管他们后期交流每晚都是开视频聊天,但这种两地恋情无法触碰的悲哀,让人抓心挠肺。
志敏记得有一个冬夜,接到姜楠的电话,她因为家里和学校的压力,情绪几乎奔溃一直在电话那头哭泣,而志敏却无法在身边安慰,内心撕裂,想出的唯一办法是让她裹着被子侧躺背靠着墙,想象着背后支撑的是他的后背。而这个主意被姜楠的室友听见,打趣她找了个墙壁当男友,更嘲笑了很久。之后的半年,姜楠被迫封闭培训,他们联系中断,培训结束后,姜楠打电话给志敏,在互相深情问候之后,又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姜楠参与培训的那一批,因为和航空公司接收时间相差半年,无法录入。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又被推荐到一家国际邮轮公司,从事邮轮上的乘务员工作。无奈又要参与一个月的封闭式船员培训,之后姜楠顺利进到一家邮轮公司,但分配到一首跑国际航线的邮轮上。要知道,国际邮轮的航线航期很长,一般船员都是半年以上在海上,在海上的时间就无法联系,且航线不是特别固定,这也是导致姜楠和冯志敏是断断续续失联状态。
在这近一年多的时间,志敏虽然一直挂念,但都在试图设置不同生活目标,为的就是不会天天想起姜楠。姜楠的一条短信,瞬间激起志敏内心的愧疚,他快速拨通她的电话,但总电话被挂断,而后收到她的信息:“现在还不方便通电话,先发短信给我。”
“宝贝我也想你,你现在在哪里呢?我现在在北京,找到份工作,正在试用期。”志敏快速回复。
“啊!那我们离的很近,我们的船正准备停靠天津港,有两天时间!我想见你,你能来找我么?”姜楠言语带着急迫的兴奋
“嗯嗯,明天是周末了,我明天一早就去火车站买票,宝贝把具体位置发我。”
“好嘛!我们现在还在船上,晚点就靠岸,这会儿准备开会不方便打电话,我们到天津塘沽河滨公园北门碰面好么?”
“嗯!好的宝贝,那明天谁先到先等。”
“好的,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志敏用手机查询了去约定地点的火车班次,定下两个5点的闹钟,他要赶周六最早的火车去到塘沽站。当晚有些兴奋,和姜楠见面是他一直期待的,也是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场景,杂乱的思绪让他很久才真正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