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最后一声钟响,原谅我的冲动与莽撞。
以一霎的光阴,骗走你余生的告别。
我已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只剩痛苦的煎熬。
二十八岁的夏天,我依旧懦弱,且不愿以疯癫的面目,换躯壳的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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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柏苦寒,京墨性温。
余京墨——这世上我最讨厌的人,这世上我最爱的人,这世上最想把我从孤岛中救出来的人。
可是兜兜转转,我还是回了孤岛,被困在塔里,怎么走也走不完的阶梯,跑来跑去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他们的面容渐渐模糊,被名字框住的人,被名字赋予的责任,我叫他们爸爸妈妈,称京墨为爱人,称君道为挚友。
这群人永远表现出最含蓄的爱与不经意的恨,我无法欺骗自己幸福地活,也没有决然赴死的藉口。
直到某天,风筝的线断了,爱与恨就这样分明了起来,它们中间隔着永远跨不过的鸿沟,我管那叫生死。
……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如果连死也不是解脱,那我想,可能就是让我活着。
活着比死亡更加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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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步步走向坟墓,当你到达我,我将成茧,我将成沙。
那是一片荒土,我管它叫天堂。
我与黄土为伴,与蚂蚁为伍。
爱从四面八方涌入墓碑,仿佛孤寂的人生人来人往,能遮住我坟头的荒草。
他们无休止地询问我的痛苦,可无人了解,我此时多么幸福。
孤寂如老树上寥落的青果。
我们惯会用他人的伤痛治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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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会想,“江寒”和“余京墨”的未来将是什么样子。
“他”会救起“她”,不顾一切地把“她”救活。
“她”能住进最好的病房里,有阳光,有树林。
“他”顶住了一切压力,在病床前,带着钻戒向“她”求婚。
“她”答应了。
在人生最落魄的时候,“她”成了人人艳羡的“余太太”。
结婚,生子,“她”会因余家连升两级,也因余家放弃实权,从技术转向后勤。
“他”情场顺利,仕途得意,又在三年后有了孩子,成了父亲。
但同时,“他”开始不满“她”的灵气渐渐逝去,从珍珠变成了鱼目。
于是两人开始吵架,冷战。
一个人的官越做越高,另一个人因为照顾家庭,止步不前。
“江寒”这个名字,彻底凐灭在琐事中。
那之后的她,叫“余太太”。
孩子开始打架,逃学,早恋;“他”在外应酬,喝酒,晚归。
丈夫的冷漠,儿子的叛逆,以及夫家的漠视击垮了“她”。
四十岁那年,“她”提了离婚。
但军婚,只要男方拒绝,“她”便无法脱身。
于是这场人人羡慕的婚姻成了束缚她的枷锁,爱情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某次饭局上,“他”和女孩喝醉了。
那女孩眉眼如画,像极了年轻时的“她”。
于是这对死亡面前都不肯低头的夫妻最终貌合神离,“她”心如灯灭,“他”便另寻新欢。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他”和新欢隔了“她”这座山海,感情依然热烈。
“她”冷眼看着,等儿子回来。
最终等到的却是白发苍苍的余京墨,彼时,“她”亦满头银丝,人到暮年。
他们又成了夕阳下令人艳羡的夫妻,一起蹒跚,一起归家。
那时她依稀记得,她曾经叫做“江寒”,她也曾经意气风发,不肯向世界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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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死,余京墨。
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我该怎样地活。
我的人生仿佛人来人往,但灵魂却混沌不堪,空洞而混乱。
星星藏在群山之后,它杀死笑声,杀死了我。
八年来,我的大脑里充斥着幻觉与噪声,言不达意。
如今终于迎来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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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祝福我,余京墨。
我是作为江寒而死。
我是作为江寒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