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从研究生期间便跟着导师参加各种峰会,从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的坦然,她唯一没变的就是蹭吃蹭喝的混子心态。
边听旁边人骂架,边大快朵颐,怎么不算人生一大乐事呢!
所以她得空便混进去听听课,吃吃饭,有时候还能碰见熟面孔,点播个连续剧。
但思维的交火,直接表现方式就是唾沫星子的碰撞,江寒小心翼翼地护住刚拿的芒果慕斯,从一堆老头子中间挤了出来。
知识,到底是没有粮食来得珍贵。
她刚用叉子挖了个边,还没放到嘴里,就被人从背后撞得身体一歪,蛋糕啪地掉在地上,她一口也没吃着。
江寒:“………”
好家伙,怎么还开打了?
她盯着地上那坨黄色的东西许久,然后翻遍了口袋,也没找到一张能用的纸。
苦恼,又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岔路一:抓起掉落的蛋糕,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去卫生间洗手,并告诉有疑问的人那不是shit,是我掉落的cake。
岔路二:高喊这里有块蛋糕,请大家不要误食,然后在众人的目送下穿过整个大厅,请保洁阿姨来清理。
岔路三:……
她不想拉住周围的人乞求他们施舍纸张,所以这是个丁字口。
世上还是好人多。
正在她和蛋糕干瞪眼的时候,有人主动蹲下身,拿纸帮她拾了大半,又说:“你先不动,我让保洁来打扫。”
江寒连声道:“谢谢,谢谢。”
“谢什么。”那人笑了,“是我。”
江寒努力一想……
努力二想也没用,她压根记不起来他是谁。
他看着江寒明显迷茫的眼神,主动道:“颜绪初,高中同学。”
掐指一算,已经有十多年的光阴。
江寒对那段只持续了一年半的高中生活早就没了什么印象,更别提所谓的同学。
不熟,他们根本不熟。
如此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那说明是对自己压根不重要的人。
于是她虚伪地说:“啊,是你。”
颜绪初笑着和她寒暄。
江寒上学早,又跳了几级,年龄比周围人都小一些。因此曾经的同学大多成家立业,她还在不着调地晃悠。
连同学聚会都没参加过的江寒实在跟他热络不起来,边听他介绍自己公司,边偷看刚才那俩打架的老头子握手言和。
颜绪初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道:“他们刚才在争什么函数,我也听不大懂。”
“哦……”江寒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接上断掉的话头,“你刚才说你的厂在哪里?”
“曲县,离这里挺远的,你可能没太听说过。”
江寒下意识道:“听说过,我经常去那边。”
曲县离小妮的家——广济村很近,她几乎每两个月就往广济村跑一次。
“哦?”颜绪初笑道,“怎么说?下次再去的话我带你去厂里转一转?”
江寒对那类只有机床的地方兴致缺缺:“不劳烦颜总,有机会的话,我自己去看看就成。”
颜绪初没再坚持。
他又和江寒聊了两句,紧接着便推脱有事,早早地离开了会场。
会场上的人渐渐散去,江寒又要无事可做了。
于是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沈君道的电话。
“喂?”她抢在对面拒绝之前道,“滚过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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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道来得很快。
她把车停在路边,冲江寒招手:“这儿!”
平日里三请四催才出山的大老板,今儿个倒是闲。
江寒边系安全带边问她:“今天怎么来得这么快?”
“来得快你也有意见。”沈君道问她,“去哪?”
江寒舒舒服服地窝在副驾:“哪儿都行。”
去哪不重要,她只是想找个人做伴。
需要搭子时,沈君道这厮便成了最佳的人选。
她身上淡淡茶香混着檀香,少了富家千金身上的脂粉气,倒是像墨色的镇纸,散着斯文的文人气质。
江寒同她认识十年,不时仍要落俗,赞她一句人中龙凤。
如果这厮不是变态,那就更好了。
沈君道替她决定:“那就去小柳儿家,你给她打电话。”
“嗬,”江寒嗅到八卦的气息,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这正房怎么不打?吵架啦?”
沈君道不同意这一说法:“没吵,拌了几句嘴而已。”
“以我这和事佬的经验,肯定是你的问题。”江寒调侃道,“说说吧,你干的哪样坏事又被她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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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柳儿和沈君道是从小学开始的同学。先是同校,后是同班,直到高中时刘淑玉撞见沈君道偷吻熟睡的姜柳儿,才知道女儿这么多年对好朋友怀揣的是何等龌龊的心思。
刘淑玉第一次动手打了女儿。
她哭着问沈君道,为什么是姜柳儿,是老师家的孩子。
对东方的孩子,爱情便是原罪。
沈君道高中没念完,便被母亲送去了英国。
一去便是五年。
她卑劣地爱着她,如同一个健全的人,如同一个正常的人。
爱意如荒草疯长,她深陷囹圄,渴望她的垂怜。
于是年少的情动在漫长的黑夜里变成了非她不可的执念,这执念愈发深了,终会伤人伤己。
江寒曾分析过沈君道的心理,认为她爱上姜柳儿的契机是对冯慧玲——姜柳儿的母亲,沈君道的小学班主任——爱戴的移情。许是小学时刘淑玉和沈齐礼离婚,她错误地把冯慧玲对她的照顾当作缺失的母爱,进而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对此番言论,沈君道的评价是,江寒一个不是四爱的伪四爱、通过凌虐男性达到自我满足的变态,不配谈及姜柳儿。
而至于她自己,这些年用在姜柳儿身上的下作手段,可谓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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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扳着指头替她缕:“初中把她早恋的事捅给老师;高中替她挡桃花;大学年年跑博大看她就是不敢回她的消息……还要我说吗?光搅黄人家感情都已经几次了,合该小柳儿不理你。”
她添油加醋地说:“要我是姜柳儿,我就报警,把你抓进去坐大牢。”
“你是你,小柳儿是小柳儿。”沈君道嘴角扬着,“小柳儿很爱我。”
“………”江寒搓了搓胳膊,“这笑话还真是冷。”
沈君道开了窗:“冷吧,冻死你。”
“关上,关上。不还指着我给小柳儿打电话呢吗?”江寒掏出手机,“臣这就打。”
铃声快响完了,电话那头才被接起来。
“喂,请问是机主的家属吗?”
江寒本能地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是,怎么了?”
那头说:“她被卷进了斗殴事件里,您方便过来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