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让余京墨教她打靶,江寒自己选了个霰弹枪,举枪的时候好险没闪着腰,这场教学差点没开始就结束。
余京墨折了一小节树枝,指正她的错误:“枪托抵在肩关节内侧,左手握紧护木……不是,你身体和枪贴紧一点,后坐力会小很多。”
江寒把枪托往上怼了下:“这样还不行吗?”
“行,别抖,身体别歪得那么厉害。”余京墨用小木棍点点她的胳膊,“手臂没劲儿啊你。”
常年不运动的江王八倔强道:“我没抖。”
“………”
余京墨看着她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胳膊,也不辩驳:“好,没抖,来,放松,眼睛看准星,看到了吗?”
“看到了。”
“缺口,准星,靶心三点一线,”余京墨站在她身旁,给她指这几个点的位置,“尽量让它们在一条直线上,两只眼睛有视距,不习惯的话,可以闭住一只。”
“不要急,不要慌,”他柔声说,“来,深呼吸,你能摆对姿势已经非常厉害啦,咱们争取一次能打到靶上,好不好?”
江寒下意识说:“好~”
“哎,对啦,真乖。”
乖,乖乖!
江寒终于反应过来,“你在教小朋友吗?这种恶心吧啦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余京墨摸了摸脖子,看起来有点委屈:“很恶心吗?”
江寒:“………”
她这人肤浅,看不得美人儿受一点委屈。
“也…也没有吧。”江寒把头扭回来,“挺好的。”
“队里都是这么教的。”
江寒想象了一下大老爷们儿互喊“乖乖宝贝”的场景,收回了刚才的话:“那是挺恶心的。”
余京墨拿着木棍,敲了下她的脑袋:“学生敢说老师恶心?该打。”
“嗷!”江寒从不肯吃一点亏,当即瞪大了眼,“你打我?”
余京墨又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老师教育学生,怎么了?”
江寒威胁他:“我拿着枪呢,小心我一个转身把你突突突了。”
俩都奔三的人了,聚在一起两句话不到就开始互呛。
好幼稚。
但身在其中的两人浑然不觉,余京墨划着脸羞她:“你拿着枪也没用,那子弹都挨不到靶子。”
“你放屁!”
“就你屁多。”
“我开枪了?”
“你开啊。”
“我真开了!”
“啪——”
在开枪的瞬间,余京墨伸手稳住枪托,替她分了些后坐力。
江寒被震得神思恍惚,结结巴巴地:“谢…谢谢。”
“疼不疼?”余京墨挑眉看她,“刚才都跟你说了,射击的时候要心无旁骛,怎么能我一干扰你,你就乱了阵脚呢?”
这话虽是数落,但从余京墨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中听又温柔呢?
换个常人,哪怕刘楠在这里,都要折服于余京墨这无处安放的魅力。
但可惜,他面前的这位是江寒。
江寒只会憋红脸,然后死不承认自己疼得快要噶过去了。
“……一点儿不疼。”江寒说。
她手忙脚乱地摆了半天姿势,啪一开枪,靶没挨到,人差点飞出去。
真是丢人现眼。
学生笨没事,作为一个好老师,余京墨会替她找补:“97-2式太重了,你不疼的话,要不咱们换五四,那种简单。”
“算了算了,”江寒摆手,“还是你来吧,我看看你怎么打。”
人嘛,就要知难而退。
江寒穿着厚重的射击服退到一旁,看余京墨轻松地举起她颤颤巍巍抗起来的铁疙瘩,随手一打就是十环,她心里不服气,又无可奈何。
说直白点,就是江寒的胜负欲不允许她认栽,但在体育方面,她确实是菜狗,而且是菜得无可救药的那种狗。
余京墨给她示范了两次,笑着问:“再来试试?”
怎么可能再试,江寒刚从自己给自己搭的台阶上滚下来。
她连连摇头:“不要。”
余京墨笑了笑,边收枪边和她说:“你锻炼太少,你看四团的那些女兵,刚来的时候跟你一样,现在练得多厉害呀,好多男兵都打不过她们。”
又来了,老师的惯常话术,不说天赋如何,只谈后天努力。
江寒觉得余京墨不应该来当兵,应该去当成功学大师,边讲鸡汤边蛊惑人心,不出半年,必能桃李满天下。
“我不。”江寒说,“我懒。”
“你懒,你懒,”余京墨戳着她额头,“你身体都什么样了,还懒得动弹?人不是植物,你得动动。”
“你看王八,千年王八万年龟。”
余京墨笑她:“你哪来那么多歪理?”
“说不过别人的时候,都觉得别人是歪理。”
不要妄图跟江寒讲道理,她一堆歪理邪说且让人找不到地方辩驳。
此回合,江寒自诩胜利!
————
但很快,江寒便发现事情进展不对。
她看着手机上“关于增强研究员素质,一对一带练活动”的通知,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那个姓余的搞出来,针对自己的。
不喜欢运动?
好说,我们可以选用强制性手段,迫使研究员锻炼!
江寒把平时多得用不完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瞎几把胡想上。
虽说通知是正经的,但架不住某些人心歪,对着手机屏幕笑得春心荡漾,见眉不见眼。
“头儿,”刘楠诚实地说,“你的笑吓到我了。”
江寒“哼”了声,喜滋滋地收起手机:“你懂什么。”
刘楠:“………”
不懂,常人确实不配懂您奔放的内心。
为了从现象推病因,刘楠一下午都跟在江寒的屁股后面,直到吃完晚饭后,江寒颠儿颠儿地自个儿回了寝。
这个真没法跟,虽说变态不分性别,但是变态有性别。
刘楠悻悻地走了,没看见他们头儿跟孔雀开屏似的照镜子的臭美样子。
江寒特意换了身运动服,扎了个高马尾,高高兴兴地来了集合点。
然后看见了自己的带练老师——阮语冰。
心里蹦跳着的小人儿突然嗝屁,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啊,原来不是他。
怎么,不是他呢?
淡淡的失落笼罩着她,江寒垂着眼眸,有些伤感。
但,不是他又能如何?
江寒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很快搜寻到了目标——阮语冰。
阮语冰,目前为止只存在于八卦纸条上的神奇女子;被余诗达倒追三年、依然坚定自我的高冷大姐姐。
能近距离吃瓜,江寒这只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利落的短发,小麦色的皮肤,沙哑的声音,阮语冰的性格并不开朗,甚至有些木讷。
所以余诗达到底是喜欢她什么呢?
江寒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跟着阮语冰,一口气跑了八百米,喘得像生产队里的驴。
“别喝凉水。”阮语冰把她手里的矿泉水抽走,“刚跑完步,我给你准备了温水。”
江寒受宠若惊地接过水杯:“谢谢,谢谢。”
“没事。”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江寒想说话,但不知该说什么,倒是过了一会儿,阮语冰问她:“痛经好些了吗?”
“啊,好些了。”江寒嘀咕道,“你怎么知道我痛经?”
“前两天余队找我借红糖,我乱猜的。”
“噢……”江寒说,“谢谢你了。”
“没事。”
“那个,”江寒摸着脖颈,不好意思地问,“大前天晚上,我屋门口那瓶红花油是不是也是你的呀?”
阮语冰想了想:“那瓶是余队的。”
“哦……”
“我只是把它放到你门口了。”
江寒:“……”
阮副队,咱说话不要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成吗?
她把水杯拧好,两个谢谢并成一次,诚恳道:“谢谢你。”
“不用总和我说谢谢。”
那…那要说什么……
江寒赶紧往里挪了两步:“阮队,往树荫下站站,太阳下太热。”
“我没事,”阮语冰看了她一眼,“晒不到你就行。”
江寒内心的小人儿感动得痛哭流涕。
阮副队,活该你被漂亮姐姐追!
外表沉默寡言,而内心细如发,要不是江寒是直的弯不了一点儿,她高低和余小姐打打擂台,争个大房二房。
停了一会儿,阮语冰又说:“我们老家有个偏方。”
?江寒竖起小耳朵,什么偏方?
“拿黄芪煮两个鸡蛋,把鸡蛋吃了,黄芪水喝了,治痛经。”阮语冰说,“或者拿分心木(胡桃果核内木质隔膜)煮,也行。”
“你也会痛经吗?”
这问题有够蠢的,江寒刚说出口就想扇自己大嘴巴子。
“会啊,”阮语冰眼里有了笑意,“我们也是女人嘛。”
“啊,对。”江寒又想道歉,“我们都是女的。”
蠢!江寒心里的小人儿已经要被她蠢死了!
阮语冰没在意,只说:“休息这么长时间了,开始下一个项目吧?”
“还有什么项目?”
“你想学什么?”阮语冰问,“这个可以你来定,想学太极拳,八极拳,八段锦,还是军体拳?”
江寒哪个都不想学。
“八极拳吧。”她说。
“行。”阮语冰说,“八极拳很简单,我带你打几遍,你就会了。”
真…真的吗?
江寒跟在她身后,手跟上了,脚就跟不上,脚对了,手就错了。
几个回合下来,突出一个重在参与。
江寒的脑子很奇特。
她的思维可以无限发散,在大脑里尽情奔跑;而另一方面,控制身体的小脑发育有失偏颇,除了个子挺高以外,四肢可谓毫无关系,极不协调。
“没事,”阮语冰看她有些泄气,安慰道,“今天刚学,学会前三式就行。”
江寒信心十足:“我会了!”
阮语冰看她打了两遍,确认江寒脑子早会了,不会的只是身体,便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已经教会了前三式,她尽到了自己的责任,阮语冰怎么也对得起余京墨给她上的“货”——任天堂游戏机。
至于剩下的,那不得留点儿空间,让余京墨抖抖本事嘛!
偷偷磕酱鱼cp的阮副队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