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余京墨也跟了出来。
这边刚摸出烟,那边便打着了火,余京墨用手心护着火苗,举到她脸前。
怼到瞳膜上也没用,江寒用自己打火机点了烟。
余京墨挑眉:“说好不躲我的。”
小伙子还是年轻,不知道他面前这货想哄人的时候,连放屁都婉转悠扬。
江寒眯眼看他。
“你是余老将军的孙子?”她问。
余京墨回道:“我是余山的孙子。”
这个问题他已经回答过无数遍。
江寒缓缓吐出一口烟。
她的烟瘾很重,香水和烟草混成复杂而独特的气息,随风飘向各处。
端庄秀丽的容貌,细腻修长的手指,外在的江寒,是少见的、有古典气韵的美人。
她本不该做抽烟饮酒这类粗事的。
余京墨隔着白雾看她。
“你想三儿我?”
这话没头没尾,余京墨一时愣了:“什么?”
“我目前还没有当三儿的打算,以后估计也不会有。”江寒掸了掸烟灰,“你死了这条心吧。”
没有任何证据的江寒,活在余京墨想三儿她的臆想中。
得亏余队情绪稳定,换个暴躁易怒的,早抡拳头揍她了。
余京墨慢慢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想憋笑又忍不住,噗嗤乐出声。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余京墨乐道,“因为我是余山的孙子?”
江寒小声嘀咕:“一开始不知道你是余山的孙子,我也有这个想法。”
是啊,她才不会因为地位变化而对人改观,江寒从来一视同仁地与世界为敌。
“我说江寒啊,”余京墨无奈道,“你对我哪来的那么多偏见呐?”
江寒:“……”
“第一,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怎么三儿你呀?第二,我在外头别说养三儿,就是乱搞男女关系,我就别想再进家门。第三……”
余京墨瞅着江寒,倒打一耙:“我怀疑是不是你想三儿我,才会有这么离谱的思路?”
江寒矢口否认:“我才没这样想过。”
那可不,小鱼怎么能做侧房,以这面如傅粉脸庞的和谦卑有礼的气度,高低是个正宫娘娘。
余京墨可不知道她这些曲里拐弯的想法,只觉得江寒顶着清冷的脸,说着离谱的话,还怪可爱的。
“那就好办了。”余京墨笑道,“收收你那天马行空的想象,也别听周围人胡说八道。”
“流言蜚语都是假的,只有我这个人是真的。”
急急急!怎么办?准备打狗呢,棍子敲人身上了!江寒笑容僵在脸上,难不成这人还真是五好青年?
五好青年伸出手:“欢迎你来了解真正的我,江寒。”
他的掌心满是老茧,硌得江寒有点疼。
疼又怎样,以现在的尴尬局面,就算余京墨手心里藏刀子,江寒也会照握不误。
大丈夫,能一屈再屈。
“那个…今天晚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江寒这人相当务实,给了台阶,她就连滚带爬地下,“对不起,我以后会管管自己的脑子…嗯……也会管管组员……”
江寒这个人,真是十分有趣。
余京墨抑制住想问她怎么管理脑子的冲动,只是说:“管组员干什么,他们想磕便磕吧。”
……?江寒抬头看他。
“你不是也在磕咱俩嘛。”余京墨很自然地说,“我记得CP名好像叫‘酱鱼’。”
……
江寒真想此刻爆体而亡。
道家说二十分钟,一个人的灵魂会离开一次,普朗克又讲E=hv,爱因斯坦说E=mc2。只要她的质量无限小,粒子性减弱,波动性凸显,她同时出现在不同地方的概率增加,再根据霍金的虫洞时空弯曲,她能够赶在江寒写下“我觉得他也对我有意思”之前掐死自己。
虽说这思路狗屁不通吧,但至少说明了江寒为打通玄学和科学的边界做出了精神上的努力!
“哎,”余京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多年前的研究就发现,人死去的那一刻体重少了0.7克,所以有专家认为,灵魂的重量为0.7克。
灵魂还是太重了。
“你相信灵魂吗?”江寒问他。
“……相信吧。”余京墨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才和现在,我的体重可能相差0.7克。”江寒说,“这个质量还是太大了,波动性太弱,同时出现在不同地方的可能性是几亿分之一。”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余京墨想笑,但是看见江寒极其认真的表情,又憋住了笑:“你的思维一直这么跳脱吗?”
江寒咬着手指,没回答。
她的主攻方向是雷达目标特性仿真,和超弦八竿子打不着,但谁知道她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有时礼佛,有时算卦,一边学辩证唯物,一边信主观唯心。
等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和余京墨道别。
哼哼,不要以为我们江寒没有礼貌!该有的礼节,江小寒一样也不会少!
————
江寒拿上手机,又出了宿舍。
余京墨正站在树下抽烟。
身姿挺拔,和背后的柏树很是相配。
也不知是不是职业的滤镜,只要视线里有他,便觉得安心许多。
江寒趿着拖鞋向他走过去。
“怎么又出来了?”余京墨掐了烟,笑着问她。
“出来溜溜食。”江寒说,“我还以为你不抽烟。”
打火机在余京墨手里咔嗒咔嗒地开合,他笑:“不抽烟的人随身带打火机干嘛?”
江寒点头:“也是,你抽的什么?”
“软华。”余京墨问她,“来一根?”
江寒摇摇头:“现在不想抽。”
余京墨又摸出一根,叼在嘴上。
介于今晚尴尬事件频发,江寒觉得自己应该先有个服软的态度,遂拿出zippo,狗腿地给他点烟。
两人脑袋凑得很近,余京墨低着头,江寒看见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从她那角度看,有点像邻居家金毛……的眼睛。
那家伙,黑白分明,有时还滴溜溜乱转,看起来就没憋好屁。
江寒咳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加个微信。
余京墨明知故问:“加微信干什么?”
加微信的用途可多了,能找垃圾,能看傻X,能午夜连麦看河马拉屎,还能疯狂星期四V我50。
江寒收回手:“不加就不加。”
“别介,”余京墨按住她手腕,“我加。”
江寒看着新朋友的主页:“你的微信名还真是条鱼啊哈哈哈哈。”
“怎么,不行吗?”余京墨把手机翻转给她看,“你屏蔽我?”
作为现代人类,谁的朋友圈里一片空白啊?
“干嘛屏蔽你,我有那么无聊吗?”江寒说,“我没发过而已。”
“为什么不发?”
“没什么好发的呗。”江寒做了个鬼脸,“我这人又无聊脾气又怪,跟我当朋友,累死你!”
这几天下来,两人稍微熟络了一点,江寒也渐渐变得不怎么客气。
简单来讲,就是她性格里那贱馊的部分,慢慢展现在新同事面前。
——此卿大有意趣。
余京墨克制住想弹她脑瓜崩的冲动,只说:“夜里凉了,快回宿舍吧。”
“哦。”
江寒走到半路,又拐回来,往余京墨手里塞了个钥匙扣。
“这是什么?”余京墨好奇地问。
“3D打印的立体小狗。”江寒还挺骄傲,“我画的。”
也对,卖的小狗一般不会这么丑。
制作人的美术功底,可称之为完全没有。
————
余京墨笑呵呵地收下小狗,在宿舍寻摸一圈,终于决定把这小狗挂在老宅的钥匙串上。
哎,不行,得想个办法让朋友也看到。
于是小狗又被挂在了汽车钥匙上。
啧,还不行,过两天想换辆车开。
挂北苑的钥匙上!
嗐,这几天余诗达说想去北苑住,自己估计得被挤到南苑。
……
最终,这小狗哪也没挂,被余京墨拿着玩。
他低头闻了闻小狗的味道。
少了烟草味,只有江寒身上那股温柔的白花香。
余京墨自己都无法解释这幼稚又毫无意义的行为。
小狗丑丑的,但眼神很真诚。
嗯,应该是狗随主人。
————
这小狗还真是江寒自己设计的。
前些日子她回母校办事,导师让她带学生参观时,她打印出来送孩子们玩的。
这小狗已经是江寒令人堪忧的审美下,制作出来最精良的一批艺术品了。
江寒极其满意。
所以她印了很多,送给周围的朋友。
审美正常的人当然不可能觉得这小狗有任何可取之处,感谢之余,只祈祷她下次别再浪费材料。
仿真狗毛,还挺贵的。
除了拥有克系审美的余京墨,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小狗怪可爱的。
江寒不知道他俩在审美这块儿是如此相见恨晚的知音。
要是知道了,她高低送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