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萧潇从把药喂下去之后就一直盯着床上的人,可惜了,除了面色缓和,脉搏变得比从前更有力以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她由最开始的期待慢慢的湮灭成灰,委屈里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心酸。
伸手紧紧攥着床上人发凉的手,“是不是我的药方有错?”
她的医术除了在现代所学,更多的都是师父风啸寒一手教导。还有神医谷许多秘方,他也从没隐瞒过她。
眼下她用的药方就是从神医谷的古籍里翻出来的。
费劲功夫,才得了这么多的珍贵药材,所有的配比她都精心核算过无数次。
所有人都知道,但凡涉及师父,孟萧潇就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绝不会允许自己去犯错。
可眼下,再也无人在她踌躇的时候,温声在耳边提醒她怎样做才是对的。
孟萧潇窝在床边,被强大的孤寂感裹挟着,眼里说不上的茫然,“师父,你要是再不醒,我就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孟萧潇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深夜,快到凌晨的时候,还是云雪提醒她,师父该要擦身了,她需要回避,也还要去看看江丞的病情,她才松开抓着风啸寒的手,起身离开后院。
熬了一天一夜,她有点头重脚轻,慢吞吞地往前院走,满脑子还在过自己配比药方时候的步骤,生怕是因为自己某一个步骤出错,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孟姑娘。”
刚过垂花门,孟萧潇耳边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若是细细听,还能听见她声音里的惊喜和心疼,只是孟萧潇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根本想不到其他,只是机械地抬眼,就瞧见了站在小路上的相娇娇。
相娇娇穿着一身娇艳的嫩粉色长裙,上面坠着一层淡金色的披帛,原本高高盘起的头发今天放了下来,只是松松地在两侧绾了个发髻,却让她原本就精致美艳的脸显出几分娇艳的色彩出来。
孟萧潇看着这张脸,眼前有一瞬的恍惚,好像有两个身影正在眼前慢慢重合,眼前人变得熟悉又陌生。
只是还没等她看清楚,相娇娇就笑着迎上来,把手里的食盒递过来,“这几天在你这里叨扰,很是不好意思。昨天见花园里的月季开的很好,就找云雪姑娘要了些花瓣做成了点心,你看看和不和你胃口?”
她说着就把手里的食盒打开。
檀木色的食盒里摆着两个小盘子,里面各放了七八块点心,切成各种精巧的形状,甚至,连每个点心的形状和颜色都不一样,有中规中矩的方形,还有精心雕琢的花瓣和小动物。
最边上的是一双雪白的小兔子,雪白的身子,用花瓣和小小的芝麻点缀做了眼睛,看起来憨态可掬,毛绒可爱。
这样的东西,即便只是看外表就让人舍不得拒绝,何况送东西的相娇娇人比花娇,脸上甚至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孟萧潇心里甚至有种,她好像才是这点心盘子里的小白兔一样,她但凡敢说出一个拒绝的字来,这兔子怕是就要红了眼睛。
她没多犹豫,就在相娇娇的的手里接过了食盒,“谢谢。你有心了。”
相娇娇笑的一双眼睛都眯起来,原本端庄持重的脸上总算多了些许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和雀跃,“那你回去一定要尝尝,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做,好不好?”
跟哄孩子一样的语气。
孟萧潇一双好看的眉毛蹙起。
知道的是知道相娇娇是想请自己去给于绥宁看病,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之间是相交多年的好闺蜜。
她拿着食盒,不自主地伸手捏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一只小兔子,瞬间没了头。
味道确实很不错,浓郁的米香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爽口,一点也不腻歪。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没有毒。
孟萧潇心满意足的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又把剩下的小兔子的身子塞进嘴里,提着食盒慢悠悠地往前走,她没回头,只是问,“夫人和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帮我?”
这几天太忙,没顾上。
可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相娇娇是随手相中了她,就这样放心地把于兆和有罪的事儿和盘托出。
虽然于家待她不算好,但是毁了夫家,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相娇娇果然就站在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不上前,但是也不落后,就默默地跟着,恰好能听见她说的话,又不至于让紧跟在她两步开外的露烟听见。
她眨了眨眼,“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对于兆和恨之入骨。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我自己。”
孟萧潇压根不信这套说辞,“你既然找上我,应该知道我从前的名声。神医谷虽然被外面被传的神乎其神,但实际上,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弟子,能力有限。之前我还谋算了孟家,把自己的亲爹和姊妹们送去流放的流放,失踪的失踪,您挑上我什么?”
“是没背景还是没能力?也或者,单纯冲着我这张脸长的像你的故人?”
孟萧潇说的太直白了,且态度坚决,很明显不想跟相娇娇打什么弯弯绕绕的官司,想要一句直白的回答。
相娇娇知道躲不过去,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的脸。
可是那眼神,却又好像根本不是在看她,而是隔着这张脸去看另外一个人。
孟萧潇也没什么不自在,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那,任由她看。
许久,相娇娇看够了,才转开了视线,看着小路两边的垂丝海棠,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不似提起于兆和这个丈夫时的苦,而是带着某种向往,“是啊,确实不是非要是你。”
“而是那个人离开的时候,同我说过,如果以后遇到了困难,可以找一个叫孟萧潇的姑娘。”
相娇娇伸手,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掐下一支垂丝海棠,捏在手里把玩,说是把玩,语气愧疚,“可我那时候年纪小,又任性,到他走的时候还跟他拧着脾气,不肯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