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带着两人走到一扇木门前,左右看了看,才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头,他侧身,没有进去的意思,“离下次轮值还有半个时辰,你们快去快回。不过,绥宁郡主和镇远候也在,东面有一块死角用来放杂物,可以藏身,不要碰上就行。”
木门刚开了一条缝隙,她就已经隐约听见下头传来哀嚎的声音,因为声音模糊,她不确定这声音到底属于谁的,忙不迭推门进去,循着潮湿的楼梯往下。
下面跟上面显然有不是一个层次,上面如果只是关押人的死牢,下面跟刑房差不多,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气味,还有厚重的铁链哗啦啦的声响。如果不是墙壁上的一点油灯,这里几乎是一丝光线也无。
四面八方,除了哗啦啦的水声,就是挣扎求饶的声音。
还有鞭子迎风抽下去的声音。
简直是人间炼狱。
可因为完全在低底,上面完全听不见,如今下来,生生刺耳。
孟萧潇觉得闷热,还没走最下面,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踩上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刚好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男人的惨叫声。
孟萧潇脚步一错,险些从楼梯上摔下来,玄霜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让人站稳,只是她攥着食盒的骨节发白,回过头的时候,眼神幽幽深深的,又透着光亮,在这黑暗的牢狱里,无端凌厉,像是洞穿一切的鬼火。
伴随着女子娇俏的呵骂声,回荡在这地下的牢笼里。
这声音,孟萧潇再熟悉不过,是于绥宁。
刚才惨叫的那一声,她也是铭心刻骨,是江丞。
孟萧潇这一瞬,只觉得心肝都在颤抖,心疼的不行。
她曾经非常忌惮利用凤御临。
始终觉得,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今日借的,不管是钱还是权,人情还是性命,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可如今,她徐徐开口,声音里像是数九寒天的湖水里捞上来的冰,“你们王爷说,只要我想,他如今的地位,可以纵着我在京城为所欲为,这其中,包不包括杀人?”
对,她想杀人。
杀了于绥宁。
杀了任何敢动江丞的人。
可她也知道,于家跟摄政王府的关系亲近。
使然不知道其中关系,但是她想知道,如果她动了于家人,凤御临会帮谁?
玄霜短暂的惊讶之后,声音就恢复了沉静,他谨记凤御临给他交代的每一句话。
跟在孟萧潇身边,他们所有人就只听孟萧潇的指令。
忠于她,保护她。
他可没说,在这京城里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用他们家主子的话来说,他戎马半生,苟延残喘至今,不是为了让妻儿都跟着唯唯诺诺,他要的就是他们,能在他势力所及的地方,为所欲为。
“自然是可以。”玄霜面色平静无波,眸色却是无比郑重,“王爷交代过,见您如见他,不管您做了什么,摄政王府都是您的依靠。”
何况,他家主子,可是连上头那位都没放在眼里。
进来这死牢之前,他在外面已经布好接应。
做好了各种准备,其中一个预案,就包括孟萧潇要劫狱。
孟萧潇得了准话,心里骤然一软,什么也没说,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他,抬手拿起墙上的火把,径直循着声音往里面走去。
玄霜一步不错地跟着。
越往里,鞭笞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只是江丞除了最开始那一声惨叫,之后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混账东西,什么人都敢跟本郡主抢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于绥宁气喘吁吁的,说话的间隙,伴随着因为用力扬鞭带着的微喘声。
“京都首富?呵呵!我倒看看没了你跟御临哥哥的庇佑,她还能躲多久!”
隔得远远的,就瞧见于绥宁穿着一身绯色的长裙,袖子已经用披帛往后束起,她手里正拿着一根三尺长的鞭子,一刻不停、用尽全力地往绑在柱子上的人身上抽打。
她的衣裙上是血,像是绽放在雪地里的花儿。
柱子上的人浑身脏乱,周身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而于兆和,正施施然地坐在边上的茶几上,悠闲的品茶,见于绥宁累了,忍不住皱眉,“你要是累了就歇会,让长庚替你就是了。实在没必要在这样一个贱民身上浪费时间,他横竖都活不成了。你拿刀拿火都行,没必要委屈自己。”
“等日后捉到那个孟萧潇,一定让你好好折磨。”
于绥宁放下长鞭,觉得哥哥说的对,抬手抄起边上火炉里的烙铁,就要往绑在柱子上的人身上烫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一道火把破空而来,径直朝着于绥宁背后砸去。
于兆和完全没料到有这出。
因为来的是死牢,他身边并未带什么侍卫,只有一个小厮长庚。
可他显然也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变故,等反应过来,火把已经到了跟前,他本能地抬手去抓,嘴里低喝了一声,“小心!”
可他这一下不抓还好,却堪堪在火爆距离于绥宁后背分毫的位置一把抓住,长期在地下点着的火把,头上浸透了桐油,加上这一路风声,燃烧的正旺。
哪里是一只手就能阻挡的?
火苗瞬间舔舐了于绥宁后背的衣裳和头发,“彭!”第一下,就窜到了头顶!
“啊!”于绥宁后背一阵灼痛,手上的烙铁还没沾到江丞的身上,就砸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在原地蹦跶,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空气里除了皮肉烧熟后的香气,还有头发被撩烧后的焦味。
可这牢房里除了刑具就是火,哪里来的水?
“哥哥!救我!好痛!”于绥宁尖叫不听,一头乌黑的秀发眨眼就烧没了,她想伸手去捂,但又被头发上的火撩了一手的水泡。
于兆和赶忙把杯子里的水浇在她头上。
噗嗤一声。
黑烟冒起来!
头发上的火熄灭了,衣服上的火却还在继续。
偏生长庚看她后背都露出来了,不敢上手,“郡主,水牢里有水。”
于绥宁跳着脚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