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期听道明行这样说,也是好奇,峦景随之警觉望着地上跪谢的修竹。
“回禀储君,我父亲是夜辉门派的门主,我自幼习武,只是三年前父亲身亡,门派一夜间就此衰败,我只能做一些卖力气的活,当时实在是几天没吃饭,还无招架之力,所以就…”
“你是夜辉派主的独子?想不到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明行一阵唏嘘,他是知道修竹所说的夜辉门派,此门派虽然人丁稀少,但是能进入夜辉派的人必定是天资聪颖,独有过人之处。
夜辉门派的独门招数夜辉散,更是所有练武之人闻风丧胆的招数,一击毙命绝无生还可能,世间会这个招数的只有修竹的父亲修辉,而且能见到这个招数施展的人天底下寥寥无几。
没想到,居然就此失传。
毕竟就看着修竹那副傻乎乎单纯的和欢期不相上下的模样,肯定是没学会那招绝学。
明行又是同情又是无奈。
看着修竹脸上的悲伤,欢期果然深深被吸引,在她看来,修竹和自己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而且生活经历过大起大落,悲惨无比。
怜悯,同情在欢期年幼的心里翻涌。
峦景看见欢期张张合合的嘴唇,知道小姑娘定是准备心软,于是率先开口堵住少女的嘴。
“既然如此,本王会准备足够的盘缠送你回去,也算是储君的心意。”
闻言,欢期眼底的光彩有些弱下来,扭过头小声问峦景。
“王爷,修竹身子没有好全,等他伤彻底养好再送他回去好吗?”
欢期看着和莫朽年纪相仿的修竹,突然希望自己身边要是有个莫朽这样的人,自己或许能更加习惯宫里的生活。
她看见修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就很难过。
“若是储君愿意,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在储君身边当差,保护储君!”
修竹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磕头,他还没有报恩,父亲曾经告诫过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是这样的大恩大德,他做牛做马都难以弥补自己的恩情。
峦景的眼神开始复杂起来,看着修竹额前已经有鲜血渗出,而欢期扯着自己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突然感受到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无奈。
“王爷?”
“你觉得开心就好。”
峦景终于落下这样一句话,那张本来永远温柔似水的面容却在这时有些克制不住的冷漠,说罢转身离去。
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欢期也是一脸不解的望着峦景断然抽身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峦景了。
明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很少看见峦景当众失去表情管理的时候,尤其没想到峦景只是因为欢期不听自己话就这样气呼呼的走了。
真是怪哉。
他赶忙追上去,看着峦景一脸冷漠,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爷何必如此动怒,您若是不喜欢不愿意,就直接下令杀掉他就好了,为何这般在意储君的想法?”
明行确实不理解,峦景本就是将欢期捉来当作傀儡皇帝的,却处处体谅在乎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确实令他费解。
费解的还有峦景本人,峦景此时焦躁的就是因为自己面对欢期要求时的退让。
望着欢期的模样,他没有办法断然绝情的阻止她的想法,这打破了他一贯的原则,因为原则打破,所以他烦躁不安。
“欢期人呢?”
他打断明行喋喋不休的劝慰,眉心微皱,语气急促。
“还在,还在玉雨亭呢。”
明行不知道峦景要做什么,但是不等他反应,男人大步流星转了身往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王爷,等等我!”
而另一边,被莫名其妙落下的欢期心底七上八下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修竹,脑袋上还在汩汩流血,她才恍惚叫人将修竹额头止血。
“谢谢储君。”
修竹坐在一旁,一边被止血一边用真挚的眼神表达内心的谢意。
依旧有些惴惴不安的欢期露出勉强的笑意,“没事,王爷不在时唤我欢期就好,储君储君叫着我总觉得难受。”
她坐在桌前,看着自己摊开的书本,脑袋里还留着峦景刚刚抽身离开的背影,手心被突然抽走的衣袖,她隐隐看见峦景脸上似乎有怒意。
自己,这又让峦景生气了吗,虽然每次峦景总是温柔的答应自己的条件,但是她能感受到,似乎有点勉强,他不是真的认同。
所以这次,他是生气自己又忤逆他的选择吗?
既然她不能做出选择,为什么要问她开不开心。
想到这,欢期五味交杂,不是滋味。
修竹看得出自己让欢期为难,看见少女的眼眸低垂,他自然不愿意救命恩人陷入两难。
“若是让储君为难,修竹愿意离宫,恩情永记于心,储君若是有需要我,我定当生死不负。”
“不不不,与你无干,你们都先退下,我有些乏了。”
欢期觉得心里生出无名的疲累,只希望自己能一个人好好待会。
她坐在亭子边上,身下有些冰凉的石凳让她打了一个寒战。
好冷啊,要是自己这个时候还在老默山会做什么呢?大家已经练完今日份的练习,师娘已经炒好那一大锅她最拿手的藕炒鸡,莫朽肯定会拍师娘的马屁。
拯救百姓吗,她当时就这样答应了,她知道道阻且长,却想不到,宫中最消磨人的就是这样的情形,那是彻底的无依无靠。
皇位,在她看来,只是一个座位,一个称号。
“寒气入体,你想要肚子疼吗?”
是峦景清越的嗓音响在耳畔,欢期惊讶的转过头,看着穿着黑色大氅的他,那双深沉温柔的眼眸宁静,倒映着欢期小小的身影。
“王爷。”
欢期惊讶过后,眼神带着怯怯,起身后站的峦景有些距离,似乎怕峦景生气。
峦景顿时被她的行径气笑了,摇摇头说道:“站的离本王那么远做什么?”
“怕王爷还生我气。”
“你也知道本王生气?那你光是知道又有什么用,现在站的离我这般远,是要疏离本王?不怕本王将你弃之?”
峦景看着欢期怯怯的小模样,像是小兽受了委屈,却不知去哪里诉苦,只能孤零零缩在角落,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峦景心底生出想要上前护住她在怀的心思。
“吧嗒。”
是少女的一颗清泪,毫无征兆,落在寒凉的地面,瞬间化作霜冰。
”王爷像丢弃欢期了?我在宫中享受的一切都是仰仗王爷,我自然对王爷所说所做说一不二,王爷明知我不能左右王爷什么,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也是怕,她是孤身一人,峦景今日能将自己弃之,往后呢,若是真将她抛弃,自己会不会就成宫中人人弃之的老鼠,她还能回到老默山做小师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