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
伊丽的手……
江羿脑海中，随着她磨墨的动作，不由得浮现了另一双手的主人。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伊丽，都会觉得她顺眼了。
没想到，她那样粗壮的骨骼、蜡黄的皮肤，以及并不精致的相貌，竟然会拥有如此一双白皙纤巧的手。
这双手……
江羿曾经在过去无数次，见过一双和这双手几近相同的手。
他记得第一次，两人同乘去过七夕，她的手，葱葱指尖，总会有意无意地抚过心口的绣纹。
后来，她的手也握过缰绳，有力的骨节像上好的羊脂白玉，显出每一寸精雕细琢的线条。
再后来，她的手也抱过他，抚过他的脸庞，指腹点过他的唇，甚至还……
江羿朝书案前坐了坐，挡住自己的异样。
他脸色漆黑，斥道：“一边儿去。”
叶流心见他怔怔盯着自己的手看，已经有些紧张了，闻言连忙退后三步。
江羿是说发怒就发怒。
“都在这里干什么？全都给朕出去！”
这次，不用刘公公拽，叶流心跑得比谁都快。
御书房里，很快只剩下江羿一人。
他慢慢放松下来，调整自己的呼吸，把脑子里那些旖旎的记忆全都扫出去。
这具身体，刚刚竟然有了反应。
书房外。
刘公公看着愣愣的叶流心，劝道：“在陛下身边做事，须得凡事小心点。”
虽然，他也不知道屋子里那位因为什么突然发怒。
叶流心心里想的却是糟糕了。
她什么都伪装了，但就是没伪装这双手。
谁那么变态会一直盯着人家的手看啊！
没错，江羿就是个变态！
叶流心以为以后不用再伺候这位难搞的皇帝了。
没想到第二日刘公公又把她叫了过去。
还……送了她一双手套。
“陛下让你以后戴着这个做事。”
叶流心：听我说，谢谢你……
手套是羊皮的，这个天戴着太热了，而且很不方便，叶流心磨个墨，总要出错，把墨溅得四处都是，搞得案几上脏兮兮的。
江羿的脸色，自从她开始干活之后，就没明朗过。
但他也是怪，任由她出错，既不罚她，也不让她换个工作。
叶流心想了想，貌似是，这里面也没她可以干的活儿……
这一天她又艰难地磨好了墨，正要站一边儿去，江羿突然发话了：“你平日用的什么香？”
叶流心差点脱口而出没用香。
愣了好半天，才答道：“就……嬷嬷她们用什么，我就跟着用一用。”
王嬷嬷她们，其实都会消耗“皇后娘娘”的日用品。
毕竟不用，江羿看了要发火，但如果被逮着用，那就要掉脑袋。
所以，这戏也不是那么好演。
江羿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你平日里，还在和皇后说话吗？”
自从伊丽不当皇后的宫女后，他就再没听过她的禀报。
其他人说的话，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如今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叶流心觉得自己天天在宫里面混吃等死，脑子有点锈了。
她半天才猜到江羿想让自己说什么，于是点头：“有的，娘娘知道奴婢在陛下身边做事，总喜欢问奴婢陛下的事。”
“都问什么？”江羿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问陛下累不累，有没有看起来有烦心事，”叶流心开启胡诌模式，“娘娘说陛下每日到她身边，总是报喜不报忧，她怕陛下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江羿的手，微微捏拳。
身边所有人里面，只有这个戎夷来的姑娘，知道如何哄他。
每每说出的话，都是他想要听到的。
可为何，她的话语，每次落在他的心坎上，总是让他不自觉的心痛和难受？
是因为太过完美，所以愈发让他清醒的知道，假的，总归是假的……
“你明日，替朕问一问皇后娘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若是这后宫里多添些人，她作何想法？”
叶流心不想这么麻烦……
她直接就说：“陛下，奴婢去问，娘娘定然会说陛下应当充盈后宫，当然，也有可能，娘娘会发脾气。但是陛下觉得，娘娘真的发了脾气，奴婢敢告诉您吗？”
江羿笑了：“不告诉朕，你要欺君？”
叶流心叹口气：“欺君是肯定不敢欺的，但奴婢要是告诉了陛下，陛下也得装什么都不知道才行，否则的话，奴婢这颗棋子，可就废掉了。”
江羿觉得她说话有趣：“你觉得，你是棋子？”
叶流心耸肩，无所谓：“可能连棋子都不配做吧，我只是个小奴婢啊。”
江羿的手指敲着御案。
似思索了片刻：“既是棋子，那也该有棋子的待遇，刘诚。”
刘公公：“老奴在。”
“朕好像记得，宫里才入贡了一批上好的胭脂水粉，赏一份给伊丽。”
刘公公……坦白说，完全搞不懂陛下和伊丽到底在玩什么。
他大为震撼，只能领命。
陛下会对胭脂水粉这些关注，完全是因为，他都留心着皇后的用品。
太后总喜欢争这些，但陛下每次都要把最好的先给“皇后娘娘”。
现如今，是要把这些也给伊丽姑娘一份吗？
这、这都还不收了当妃？
老实说江羿的脑回路，刘公公完全不懂。
但不得不说，有伊丽姑娘每天呆这儿，陛下的脾气，真是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叶流心领了赏赐，没用。
江羿第二日便瞧出来了。
“刘诚，你是怎么办事的？”
刘公公脑瓜子一转，马上明白了什么，“陛下，胭脂已经送到伊丽姑娘手上了。”
他简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叶流心。
但凡是伊丽她主动点，陛下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收了她啊！
于是，江羿看向叶流心。
叶流心：“……陛下，奴婢貌丑，只会糟蹋了好东西。”
她这脸上已经涂抹够多东西了，江羿能不能放过她？
很显然，江羿不做人。
“去用了，再过来。”
叶流心，看得出来很想抗旨。
刘公公……就差没直接把她拖出去。
然而，伊丽去了以后不过半个时辰，邓公公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干爹，”他把刘公公叫出去，“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来坤宁宫了。”
刘公公一怔：“太后？”
邓公公：“不知何人传了谣言去太后那处，说陛下宠幸了坤宁宫一个小宫女，太后这是去拿人是问的！”
“她要拿谁是问？”江羿冷冷地声音响在书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