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心胆子一向比较大，有些事，也必须要问清楚。
“那、那里面是真有皇后娘娘？”
邓公公左右看看，才凑近了叶流心耳边，压着嗓子：“没有——只有陛下一个人……但这事儿，你千万不能说出来，谁要敢说句实话……全家都要没了。”
“看到王嬷嬷了没有，每日都是她来给陛下禀告娘娘的起居日常，陛下每日都赏赐她。”
“其他人若是抓住机会同陛下说一说娘娘的什么事，但凡是说得好的，也少不了赏赐。”
邓公公拍了拍叶流心的肩膀：“是个肥差吧？”
叶流心，半晌，才点了点头。
“好肥！”
我竟进宫伺候我自己。
比起邓公公，王嬷嬷及一群宫女看叶流心的眼神就不太友善了。
王嬷嬷是恨屋及乌。
戎夷大大滴坏！
害死了叶小姐，搞得陛下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她也成天跟着说鬼话。
戎夷女子现在还来“伺候”皇后娘娘。
得防着！
其他宫女是因为——
汰！又来一个和她们抢赏赐的小妖精！
还是个戎夷的！
鄙视她，排挤她，羞辱她，三件套准备好！
“你戎夷来的，规矩都学会了吗？”王嬷嬷拿鼻孔看叶流心。
叶流心福身：“不太会。”
王嬷嬷顿时就精神了：“不会，就要学！”
妈呀，进宫这么长时间，终于有点正事儿可以干了。
叶流心十分非常以及特别温顺：“但求嬷嬷教导。”
要是她说她会，王嬷嬷一定会折磨她考察她苛刻她，还不如说不会，满足一下这位嬷嬷的教学欲。
本来不会，一学就会，给王嬷嬷一点成就感。
也算是个精神贿赂。
只要对方做人，她也会很人的。
果不其然，叶流心的学习进度让王嬷嬷感到惊叹，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什么规矩一听就懂，让干什么干什么，比她想象的还干得好。
王嬷嬷惊叹的同时，有点不服气。
一个戎夷！
她脑筋转了转：“今日你就好好伺候娘娘，待到陛下来了，你给陛下说说娘娘今日的情况。”
汇报得好，大大有赏。
汇报不好，小命不保。
王嬷嬷觉得自己这个做法很睿智。
戎夷女人聪明是吧？
她得看看她有多聪明。
江羿今夜回来得早，王嬷嬷领着一屋子的宫女跪了一地。
他照例问娇娇如何。
王嬷嬷头埋得很低：“回禀陛下，娘娘今日得知这宫里来了一位戎夷姑娘，便叫她去问了问话，又留伊丽在身边伺候了些许时候，伊丽……”
她转头，看向跪在后面的叶流心，该她了。
叶流心感觉到了江羿的注视。
她清了清嗓子：“嗯，娘娘很好。”
没了。
安静，四周陷入诡谲的安静。
王嬷嬷：“！”
戎夷就是戎夷！假聪明！
半晌，江羿略带冰寒的嗓音才响了起来：“如何好。”
叶流心……害！好就是好啊，还要如何好，江羿可真是麻烦。
她只能按照王嬷嬷的模板，随口道：“娘娘今日同奴婢讲了讲过去的趣事，又品了些进贡的瓜果。”
她刚说完，江羿就皱了眉。
“瓜果大多寒性，这个天，她要吃，你们也不劝着？”
叶流心：“？”
江羿这是哪儿来的伪科养生？
她还没好好吐槽两句，就听到江羿冷冰冰落声：“王嬷嬷，就没告诉伊丽，侍奉娇娇该如何仔细吗？”
王嬷嬷心中大叫不好。
这个伊丽，自己不会说话，还要连累她了！
“老奴、老奴……”
只听江羿冷嗤一声，并不打算听什么解释，“王嬷嬷教导无方，伊丽擅自妄为，拖出去……”
“不是！”叶流心猛地抬起头，“核桃也算凉性？”
这就要拖出去了？
江羿确定不是今日在朝堂遇到了什么破事儿，拿她们当出气筒？
一旁的邓公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姑奶奶，别说了！
再说就真的没活路了！
院子里，又安静了一瞬。
已经有人就要把王嬷嬷和叶流心拖出去了。
王嬷嬷老泪纵横。
一辈子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
没想到，江羿却突然做了一个手势。
“放她们下来！”刘公公自是会意，连忙嘴替。
他也是流了一背的汗。
陛下这几回几转的，可够唬人的。
“你说，娘娘吃的是核桃？”江羿走到了叶流心跟前。
叶流心被放下来，干脆直接坐地上，跪也不跪了。
她满满的吐槽欲，语气也算不上特别好。
“是，娘娘不仅吃核桃，还细心剥了外面的皮。”
“你给她剥的？”江羿问。
“没有，娘娘自己剥的。”叶流心这一回答，在场的众人，有的惊惧有的偷笑。
王嬷嬷就差点两眼一翻，背过气去了。
没想到叶流心不等江羿再问，就道，“娘娘说了，她寻常不吃核桃，除非陛下亲手给她剥，只是近日陛下繁忙，她便委屈自个儿剥一剥了。奴婢要给她剥，她不让。”
一口气说完。
要罚罚要杀杀，随他！
江羿的面色，变得有些……悲喜莫辩。
又过了些许时候，他才似自言自语：“娇娇该是怨朕这些时日繁忙，陪她的时间少了……”
他不再言语 ，撇下一众人等，径直朝正殿走去。
只是，快要踏上台阶之时，却又转过身来。
看着地上的叶流心：“娘娘剥的核桃，还有剩吗？”
叶流心：“啊？有……有一点。”
“端进来。”江羿命令。
他进了殿。
叶流心……
今日她学习很棒，王嬷嬷便赏了她一些核桃吃。
她这人吃核桃确实有怪癖，但凡是新鲜核桃，都要撕掉外面的皮才肯吃。
好不容易剥了满满一盘……
江羿让她端进去！
端进去！
他一个坐拥大秦江山的皇帝，为什么要和她这么一个外族小宫女过不去，想吃核桃不知道自己剥啊！
剥削别人的劳动成果，恶不恶劣啊！
叶流心一边痛骂无良暴君，一边把白白嫩嫩的核桃仁端进了殿里。
江羿正坐在殿中一处黄花梨方矮茶桌前，桌上两盏茶杯，都冒着热气。
他听到声音便抬起头，见到满满一盘核桃仁，也不由愣了愣：“这么多？”
“是，”叶流心都能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都是娘娘亲手给陛下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