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羿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王太医那边的药,许是要调整一下方子了……
“娇娇,”他再睁开眼,再度看向了叶流心,目光里,还是浓浓地期望与希冀,“你刚刚,说什么?”
叶流心小声地哀求:“江羿,我好冷,你先出去,让我也出去,好吗?”
没看错,她看到江羿笑了。
“娇娇又想骗我?”他说,“我出去,你一定会不见了。”
他改变主意了,他不想让太医改药方了。
就这样能听到她的声音,也是极好的……
最初,他总能不时地看到她的影子,每到那时候,他就会不管不顾地追上去,若是有旁人阻拦或者劝说,或是最终发现她不见了,他就会暴怒。
江羿知道所见都是假象,但他不想去管,只要能看到一眼她的身影,都能带给他巨大的欣喜和期望。
他靠这种情绪的波动来感受自己还活着。
靠这种方式来保持一段时间的正常与清醒。
然而每次清醒之后,身边总是无数的误伤者和满地的血。
父皇找了太医给他开药,又苦口婆心地劝他,于是,他还是决定放下这种短暂而虚幻的贪恋,开始服药。
江羿不愿意相信叶流心已经死了。
他始终记得她说过的话。
若是她逃,一定会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草原、沙漠、海的那一头,都会有别的国度。
是他力量不能波及之处。
所以,他要掌握大秦至高的权力,他要让这个国家强大到,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把她找寻回来……
服药之后,他依然会时不时看到她,但好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太医说他这是妄症,见药有效,便说该定时换方子,或许能根治。
江羿不想根治。
如果不能看到她,他觉得,他会撑不下去的。
而现在,他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了。
只要不影响他处理朝政事务,能听到又如何呢?
这应当,算不得病症加重。
“我不骗你,”她的声音好轻,轻得和她的身影一样虚幻飘无,“你出去等我,我会出来的。”
“我若是不出去呢?你会走吗?”江羿问。
理智告诉他,眼前的“娇娇”不会同他一问一答,可他贪心。
这份贪心生出无限的渴望,令他听得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撞击般的猛烈跳动。
不等叶流心回答,他又像是逗她一般:“娇娇,我不冷。”
叶流心看起来要哭了。
她冷啊,冷得马上就要打喷嚏了。
“江羿,可是我好冷,我真的好冷。”她垮着脸,唇都白了几分,“求求你,让我出去……”
她从来没有说过话,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他,从来没有……这样含着泪光。
江羿觉得有些晕眩。
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他觉得,他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内心在不断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象,可他想要去碰触她,想要把眼前的女子揽在怀中……
可是如果碰到她,她又消失怎么办?
如果她不再出现,如果以后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怎么办?
江羿本是不冷的,可这样的想法,也让他禁不住周身发寒,战栗起来。
想得到眼前的人与害怕失去的恐惧的冲撞令他的血液开始横冲直撞,气息经脉混乱。
他想伸手,可如果什么都没有了……他定然会发疯的。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凉凉地,碰到了他的手上。
“江羿,我真的冷,你看,我的手多冷……”叶流心咬着唇,指尖轻轻挨着他的手背,烛光映得她眼中像闪着莹莹的泪花。
江羿,猛地捏住了她的手,力量大到叶流心吃疼地吸气。
“娇娇……”他死死捏着她,呼吸紊乱,眼前阵阵发黑,“娇娇……娇娇……”
和任何预想都不同,她好像没有骗他,也没有消失,她的手真的好冷……
大脑里涌入太多的情绪,震惊喜悦恐惧……令他不能自制的狂躁。
“江羿、江羿……”叶流心朝他靠近,把半个身子都靠到了他的身上,“你放松一些,你放松一些,别紧张……你捏疼我了……”
她头在他肩头上摩挲,“你别害怕,娇娇在这里……”
江羿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但转而顺着她的手腕摸了上去。
“你是娇娇吗?”他偏头看着她,眼神却有些失焦,瞳孔里没有她的影子,只有一片漆黑。
“我是的,你先让我出去,好不好。”
“不行,你会走。”江羿捏住了她的手臂,他不相信,他看不清,眼前的影子在变暗,一切都在变暗。
“不会的,我今晚上不骗你。”叶流心凑近了他,悄声道,“我哪次骗你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呢?”
这或许是真的……
耳边的话语,是有温度的,有暖暖的兰香之气,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真正的叶流心说出来的。
江羿想告诉自己都是假的,但他做不到。
她这样的请求,他拒绝不了。
……
叶流心总算是艰难地离开了床底。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还不如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反正江羿都会觉得她不是真的,并且不会碰她。
不像现在,他亲手把她一点点拉出来,还没等她站起来,已经把她拖到了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好像她是一团空气,要用尽全力禁锢起来。
抱得她浑身勒疼,无法呼吸。
“江羿、江羿,你松开一点……”叶流心吸着气请求他。
他没有松手,反而问她:“娇娇,你还在吗?”
声音里都是紧张和颤抖。
他全身都在颤抖。
扣住她的手快陷到她的骨骼里。
“我在,我在,你松一点,只松一点就好,”叶流心在束缚中竭力抬起头,唇触到了他的喉结,略重地咬了他一口。
或许疼痛可以让他清醒一点。
但江羿却颤栗得愈发厉害,连同抓着她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娇娇……”他好像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松开她一点,进而抓着她的肩膀,似乎想借着烛光看清她,“这是真的吗?娇娇你是真的吗?”
叶流心不回答他的问题,她抬手捧着他的脸,他额前铺了一层薄汗,脸上也是湿润的,不知是不是泪水。
“你不要害怕,你放松一些,”她柔声地安抚他,“你越是放松,就越能看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