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江羿也没打算放手,依旧以大氅裹着叶流心抱在怀中。
车内烧着炭,车帘内另附了一层毛毡,不仅不冷,还有点闷热。
叶流心在大氅里裹了不多时,鼻尖上都沁出了汗,忍不住把头冒了出来。
江羿察觉她的动静,不由得垂下眼来。
两人目光对视,倒是谁也没开口说话。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车轮与马蹄在雪地上行出簌簌地碾声,厚重而让人心安。
见到叶流心之前,江羿满身都是煞气,想着要怎么责罚她拷问她。
现在她就在怀里,莫名的,心静了。
似乎所有的情绪与念想,都消失了。
他搂抱着她,看着眼前清瘦的脸庞,少了几分艳丽,却多了些许秀美。
就……挺让人清心寡欲的。
“殿下瘦了。”叶流心反倒先发制人。
江羿:“……”
没接她的话,倒是转过头去,清咳了两声。
路上他也在喝药,但终究是太赶了点,没好利索,怕把病气过给了她。
叶流心往下挪了挪。
江羿的手下意识缩紧,怕她又跑了似的。
结果,她只是蜷到了他的胸膛上,把耳朵贴到了他心口。
是熟悉的动作。
片刻,她抬起头,又问:“殿下怎的又伤了肺?”
肺上有杂音。
应当是有炎症。
“天冷了,”她说,“殿下要注意保暖,莫要太操劳了。”
说着,伸出手来,去握江羿的手。
她手比他还暖几分。
江羿任由她握着,手指不自觉回扣上去。
她叫他殿下。
她知道他被册封太子的事。
蒙州离京城那么远,她还是在留心他的消息。
这种心情很微妙,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焦躁急怒的情绪全都远离了,不见踪影。
“殿下打算带我去哪儿?”叶流心问。
江羿不答。
……
蒙州知府大门前,焦急又期盼地立了一圈的人。
太守率一众官候驾太子殿下。
等了好几个时辰,并没有等来什么乌泱泱的阵仗,只等到一辆算不上华丽的马车,车前一位侍卫样的车夫,看起来倒有些不同寻常。
马车停下,车夫下马,殷勤且利索地摆好马凳,掀开车帘。
众人便见到一身紫黑绣海云纹长袍的挺拔男子,怀里似抱着人,以大氅裹得严严实实,下了车。
蒙州太守见过江羿,当即跪拜高呼恭迎太子殿下。
其他众人错愕,但也急忙随着一同下跪。
江羿简单应了一下,径直往大门内走,不忘叮嘱太守:“请大夫过来。”
“这是……”别说太守了,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殷策好心,压低声音悄悄送情报:“太子妃病了……”
众人,讶然。
太子殿下抱着的,竟然是太子妃。
这,率先也没说过,会带太子妃一道来啊。
……
因着太子殿下要来,知府将临着府邸后院三进院子提前布置了出来。
丫鬟们备了水,伺候“太子妃”沐浴梳妆。
坦白说,叶流心穿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
主要是她神烦别人在私事上伺候自己。
平时在将军府,有丫鬟帮忙打个水整理闺房已经足够,其他显得格外多余。
而现如今她坐在浴桶之中,四个丫鬟围着她转个不停,感觉像脑袋上飞四只鸟。
她确定,自己还是喜欢独立生活。
等到收拾妥当了,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流心上了塌,将纱帐放了下来。
好像她是什么易碎易脆物品,需得珍藏供养起来。
江羿随后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战战兢兢地大夫。
叶流心只伸了手出来。
大夫切了切脉,面上露出几分迟疑:“殿下,太子妃身体并不大碍,只是气血有些虚,需得静养一些日子,草民给太子妃开点补气养血的药,配以膳食修养,不日就能恢复过来。”
没有大碍,只补一补就好。
这个结果江羿可以接受。
屏退下人,江羿掀开纱帐进来,见叶流心侧身面向里侧,只留一头乌黑的长发给他。
沐浴过后,她周身幽香,江羿呼吸间,都是撩拨。
他手放到她腰上,细细一束,仿佛一手就可以掌握。
他还道自己这些天瘦了,没想到她瘦得比他还厉害……
顺着腰身往下,他能感受到锦缎之下的温热与柔软。
“殿下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叶流心问。
江羿依旧不答话,反倒是也侧身睡下,将她搂到了怀中,令她贴着她。
“殿下,皇上已经令你我退婚了,还望殿下莫要纠缠。”
“无妨。”江羿总算是开了口,“花轿已入了王府府邸,百官见证,你便是孤的正妃。”
“我没有入,你我没拜天地。”叶流心转过身来,“殿下,自欺欺人,不是什么好习惯。”
“那你想怎样?”江羿反问,也随之黑了脸。
不知为何,听到她如此清醒的声音,见到她那般冷静的双眼,他好不容易被安抚了的烦躁,又蠢蠢欲动。
“殿下,你与我现如今没有任何关系,殿下既已经恢复记忆,为何还要纠缠不休呢?”
江羿眸色暗沉地直视着她:
“叶流心,最初要求圣上赐婚的人,是你。”
叶流心微微叹气。
“殿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江羿权当没有听到,只看着她。
她瘦得脸都小了一圈,唇倒是愈发滟潋殷红,像一颗饱满的樱桃镶嵌在雪白的肌肤上。
病弱,让人又怜又疼惜,又想……尽情摧毁。
“当初你成天到我府前哭闹,追着我缀着我,都是做戏?”
叶流心不知道上哪儿说理去。
怎么说呢,原主对江羿,肯定是有真心的。
就因为有真心,所以一败涂地……
而她,她没有心。
“殿下……”
“父皇煞费苦心,想将过去的事都埋了,孤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江羿忽的说道,“孤不过是想要……想要你而已,这点也得不到?”
叶流心坐了起来:“殿下,你已经得到了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与娶你有什么冲突?孤许你正妃,不正中你下怀?”
叶流心一时结舌。
是的……对原主而言,正中下怀。
可对她而言,却只是换取自由的筹码而已。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江羿。”她说,“何况一开始,接近你,只是为了叶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