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江羿斜靠在软枕之上。
面色黑沉的,听着殷策陈述过去三月以来的种种。
述到最后,殷策一把鼻涕一把泪:“王爷遇刺重伤以来,叶小姐终日看护,形容憔悴,为王爷几欲寻死觅活,幸好王爷终于醒来……王爷与叶小姐,情比金坚,天作之合……若是不能成眷属,属下也不要活了呜呜呜……”
哭得那个真情实感。
江羿:“……”
好吧,当初挑中殷策,就是看中他脑子不太好使,没什么花花肠子。
但他没想到,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傻。
殷策是没什么花花肠子,但遇到花花肠子的人,他的一腔忠诚基本白给。
江羿缓缓抬手捏了捏额角,躺了太久,加上伤得太重,牵一发也传来撕裂痛楚。
“玄昌,出来。”
话音刚落,一则黑色身影如幽灵般落下,玄色劲装的面具男子跪地:
“王爷,属下在。”
江羿听出了这声音里,有些许的激动。
玄昌,是他的暗卫之首。
“殷策所言,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玄昌一愣,然后摇了摇头,很干脆:“没什么补充的。”
“呵……”江羿一声轻呵。
殷策与玄昌,同时后脊一凉,纷纷跪下埋头。
“王爷恕罪!”
时隔三月,曾经那个令人胆寒生畏的四王爷,又回来了。
殷策有种恍然隔梦的感觉。
王爷自从失忆之后,似温和许多,少了那份锐利冷戾,多了几分平顺优雅。
可是现在……
殷策突然产生了一个怀疑。
叶小姐与王爷……真的一直都在一起吗?
“玄昌,殷策被骗也罢了,你也跟着蠢了?”江羿的声音,入耳如浸寒泉,临渊危重。
但他喜欢慢慢地、平静的说话,像锋锐的薄如蝉翼的刀刃,一寸寸削割着人的皮……
被骗了……殷策觉得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王爷说,他被骗了。
叶小姐她,竟然是骗他们的……
她骗了所有的人,包括王爷。
这一刻,殷策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叶小姐的性命。
王爷被叶小姐骗到愿意为她去死!
这种荒谬又丢脸的事发生了,王爷他……还会允许叶小姐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玄昌头点地,不敢动弹,半息,才稳住声线答道:“属下愚钝,甘愿领罚。”
江羿也不说罚或不罚,只闲闲问道:“这三月,本王传过你几次?”
“两次。”
“为何事?”
玄昌再不想答,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次乃赏菊宴后叶小姐消失,王爷令属下去查清她的行踪,还有一次便是十日前王爷遇刺,当时在场仅有我与意褚,王爷命我们即刻前往通知叶将军……”
“你与意褚,都去?”
“是,王爷说,不知叶将军确在何方,我们二人都去,更为妥当。属下、属下当时斗胆提议,跟随王爷前去营救叶小姐,王爷……拒绝属下的提议。”
玄昌放弃了。
该说说,该罚罚吧。
主子要发疯,他们当奴才的,还能活着就算好了。
江羿,笑了。
他指尖揉了揉前颞,这是,失忆两个多月,家都给偷光了。
“殷策,即刻启程,前往蒙州,”笑过后,江羿淡淡冷言道,“叶流心说她当年救了本王,所有的细节,全都给本王找出来。”
若是有一处合不上……呵……
殷策心凉凉,王爷,这是嫌弃他蠢,不让他贴身护卫了……
呜呜,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玄昌,今日起,你就出来吧。面具,取了。”
“对了,本王恢复记忆的事,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失忆,很好。
最初的叶流心,后来的行刺之人。
想要趁虚而入的人,都应该已经动起来了。
他最喜欢守在洞口,一刀削下猎物……探出洞口的头……
……
叶流心推开江羿的房门,当即感受到了气氛的骤变。
床边有肃杀沉默的陌生男子护卫,殷策不知所踪。
太医默默为江羿把脉,而后收回了手:“禀王爷,王爷脉象有力平稳,如今只需静养待伤口完全愈合。”
江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下去吧。”
他睨向了徐徐而入的女人。
叶流心,穿着素白的一身衣,三千鸦丝如流瀑般披散在身后,只在脑后以木簪挽住一朵花样的低髻。
她似走得艰难,缓缓挪着步子,怯怯地望向他。
一汪含了水的瞳子与他目光相触,忽的便如清清泉水般活了起来。
“王爷、王爷……”她有些踉跄又急切地奔向他,临近了膝上一软,险些跪倒在他床前。
“王爷……”她真的跪坐在了他床前,浑身抽了丝一般的无力,头靠在他的手侧,脸庞也被青丝遮掩大半,但她在啜泣,“王爷再不醒,娇娇这条命,也不要了。”
江羿指尖抬了抬,拂开了她脸庞上的发。
一张昳丽娇媚如出水芙蓉般的半面,便出现在他眼前。
黛色长眉,桃花媚眼,红得如同樱桃般的唇,粉白的面上,挂着清亮的泪痕,末了缀着一颗珍珠般的泪。
这面容眷恋而痴情地蹭上了江羿的手背,轻轻摩挲,怕重了又怕轻了。
声音似莺儿一般哀转清丽:“王爷——”
能叫酥人的骨头。
江羿以手指,挑住了叶流心的下巴,令她一点点抬起脸来。
“让本王看看,”他垂着眼,眼中仿若也有怜惜与心疼,“娇娇是如何憔悴了……”
长且浓密的羽睫被泪儿浸湿,点漆的眸子天生含情,娇妩风流,红唇上写着邀约,玉肌上描着诱惑……
果真是一张憔悴得让人心都醉了的好颜色。
“本王的娇娇,都瘦了……”江羿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抚着叶流心的脸庞,“是本王的错,让你担心也罢了,还令你日夜照护。”
叶流心握住了江羿的手,一时间泣不成声。
“是娇娇的错,是娇娇让王爷受伤,娇娇好没用……王爷……”
她抬眼,里面的担忧心碎与爱慕,一览无余,
“王爷,娇娇可以抱抱你吗?”
江羿,不觉一僵。
还未拒绝。
叶流心已经流着泪,痴痴望着他:“王爷昏睡之时,日日夜夜都喊着让娇娇抱着你……王爷,娇娇现在抱你,好吗?”
江羿不觉,目光挂向后方的玄昌。
玄昌下颌绷紧,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江羿:“……”
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