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流心竟没有拒绝。
江羿搂住她,起身时把她也拖起来,叶流心身前抱住一堆乱七八糟的衣裳。
狼狈透了。
“王爷,你让我穿衣服……”这个要求很合理。
但江羿舍不得答应。
他与她清凌凌的眸子对视片刻,才答道:“好。”
克制自己,需要很大的毅力。
放开她,需要更大的毅力。
但最终江羿还是松了手,她的目光,太过于清澈。
清澈地映出他的影子。
那里面的男人,不像他……
叶流心用她的清醒,来衬托他的沉沦。
已经闹过一次,江羿不可能再翻脸,但心尖确是浮现了挥之不去的烦闷。
叶流心说他不信她,他信也是不信。
除了她,他无人可信。
可她却总口是心非,舌尖裹着蜜,眼里却藏着刀。
江羿到门外冷静。
叶流心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自己整理好。
江羿再进门,见她在桌上摆弄银两,他脸上不悦:“这是怎么回事?”
“打算修缮一下这庄子,让哥哥送点银子过来。”叶流心随口答道。
她一抬眼,从江羿眼里明晃晃看到两个字:不信。
“怎么,王爷想听什么答案?”她笑,“那好,我试着就说个王爷想听的,娇娇打算离开京城,这些银两,是路上的盘缠与将来的安置。”
“这两种,王爷信哪一种?”
江羿还是不答话,只看着她,眼底阴鸷浮动。
叶流心就倾身,去牵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前拉,“好啦,走是走不了了,都被王爷抓了个正着,王爷莫生气,娇娇哄一哄你。”
也就她这般大胆,什么都敢说敢做。
江羿刚刚失去记忆之时,甚至怀疑自己这七年过于宽于待人,才使得她敢这般放肆。
偏她笑得肆无忌惮,笑得那般绚烂,如春花秋月,如这世间美好,笑得令人无法苛责。
“你要怎么哄?”他冷着脸。
叶流心似笑非笑,剥了一颗葡萄,含在唇上,攀住他的肩……
这样哄。
“这次是我哄王爷,但王爷要知道,没有下次了。”
“什么意思?”
“下次,”叶流心在他耳边道,“王爷若是再把娇娇给忘了,你就,再也抓不住娇娇了。”
江羿猛地扣住她的腰,正欲质问她。
叶流心已经凑上来,又把一颗葡萄递到了他的口中……
江羿没有时间发怒。
没有时间与她细究。
葡萄太甜了……
他本厌恶甜食,不知怎的,被她惯出了这么一口来。
整整一盘葡萄吃完,他还是觉得不够。
“你回府么?”他问。
“嗯。”
“我今夜过来。”
“来做什么?”叶流心倒是好奇了,“王爷不是找回了香囊?”
“没有戴,”江羿道,“在别人身上放过。”
脏了,他不会再要。
但因为是叶流心给他的,所以也不能扔。
“这样啊。”叶流心去床边,从枕头旁抽了一只新的香囊,“那王爷便带这只新的回去吧,娇娇给你做好了。”
新的香囊,新的绣花,新的香料,但江羿举到鼻尖,轻轻一嗅,除了熟悉的香,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甜味。
是她的味道。
送叶流心回将军府后,她便摆出送客之姿。
心尖宠有营业时间,准点打卡上下班,拒绝社畜996。
江羿知他这一去,几乎找不到借口天天过来。
半晌,他才找到说辞:“我晚间来,是想听你讲一讲蒙州之事。”
“蒙州之事,还是王爷自己想起来比较好。”叶流心脸上又挂上那种若即若离的淡笑。
江羿便知,她在意。
越是真的事情,她越在意。
反之则……他掐断了自己的念头。
“三月之约近了,我……什么也没想起来。”他道,“你也知晓,母妃已得知我失去记忆……”
这几日他只顾得上找叶流心,当值也告假了。
也无人敢来触他的霉头。
但殷贵妃有什么后招,他不知道。
说起这事,叶流心便也有些同情江羿。
旁人防火防盗防兄弟,唯独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要防。
自古王家多无情,殷贵妃更是典中典。
她便也正色:“王爷当初,为何要说三月内必须记起一切?”
她是认真的,江羿心想。
于是他便也正襟坐下,对她道:“因为三月后,便是九九重阳,我记得父皇曾与我说过,待我领军战后归朝,重阳祭祖之后,便立我为太子。”
“七年前?”
“对,七年前。”
叶流心不觉伸手,去抚江羿的脸庞:“我可怜见的王爷……”
就算无关情爱,眼前男子如此朗眉星目,俊美无俦,也足以令她心生怜悯。
江羿按住了叶流心的手,她的掌心温暖,指尖却有些微凉,他生了根似的想留下。
“王爷,你应当已经知晓,圣上近日确是想要立太子了。王爷,此刻你失去记忆,是有诸多不利,但是王爷,你想当太子么?”
江羿不知怎么回答叶流心。
他捏住了她的手,沉思片刻。
“父皇自登基之后,便对我说,太子之位将来必属于我,我……从未想过我不是太子……”
“但……”
但若说他真有多想……他没有想过。
人对于自己的囊中之物,又怎谈得上肖想呢?
可是,他还记得,当他头部炸裂般的从大街上“苏醒”过来之时,身下娇俏嫣然的女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娇娇我呀,是王爷您的心尖宠啊……】
王爷。
她叫他王爷。
那一刻,江羿以为他在做梦。
梦里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还有了一位如花美眷。
“那王爷害怕自己不是太子吗?”叶流心问,
她不等江羿回答,便又已经轻声道,“王爷,你不要怕。你不害怕,记忆自然就回来了。”
害怕吗……
江羿微怔。
他是害怕吗?
怔忪之际,叶流心已经倾身,她张开了双臂,竟把江羿往她怀里搂去。
“你不要怕,”她在他头顶柔声,如和风细雨,如春日暖阳,“娇娇抱着你,慕笙不要怕。”
她第一次叫他慕笙,第一次这样抱他。
包容万物那般包容地抱着他。
从来没有女人这样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