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辞别麟儿父母,李寻安一回到车上就长叹一声说:“不容易!”
吴凤英笑笑说:“还行。一切都在意料中。”
杨淑卉也露出轻松的表情说:“比我想象中要简单。”她想了想,“苦了孩子妈妈了,她把麟儿养的非常非常的好,已经是半个特教老师了。”
这时,李寻安发动了车子,问了一句:“我们是回一线阳光吗?”
杨淑卉连忙看着李寻安说:“对的,我们回去。李老师,今天辛苦你了。”
李寻安说:“不客气,不辛苦。杨老师,我是平生第一次去那样的人家,感触很深。”
吴凤英笑道:“李老师,假如你觉得胸闷、压抑,就找机会释放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比如,去唱唱歌,找要好的朋友聊聊天,这叫做情绪宣泄。”
李寻安呵呵一笑道:“哦!没有没有。恰恰相反,相比之下,我太幸福了。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就是我的感触,无病无灾,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杨淑卉忍不住微笑道:“在文化人看来,我们的工作诗情画意。李老师啊,你是有所不知,我每天面对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家庭,就像是在地狱里行走,我是想笑也笑不出来哦!”
吴凤英说:“是啊!我跟你一样,每天要接触心理存在问题的人,听他们倾诉,听他们哀怨,可就是听不到好事。我的神经时刻都紧绷着,必须把心门紧紧关上,不让那种外来的负面东西入侵。杨老师,你有没有麻木的感觉?”
杨淑卉说:“没有,我当是每天都在接受挑战。”
吴凤英说:“这么说来,我们的工作还是有些区别的。也许只有一点是相同的……”
杨淑卉说:“就是我们每天接触到的都是人世间的阴影面。”
吴凤英说:“一点也不错。”
李寻安插话道:“只要心里有光,就算站在阴暗地也一定会看得见光明。”
杨淑卉惊奇地看着李寻安说:“李老师,你的性格很阳光啊!我们太需要阳光了,需要阳光感染大家。”
吴凤英笑道:“李老师非但有开朗乐观的人格,还有爱心。我刚才一直留意着,李老师你尽管没说过几句话,但你的表情变化都充满着感性。你内心的善良遮不住,在不知不觉中流露了出来。”
李寻安夸张地叫了一声:“啊!我没瞧见你看过我一眼,吴老师你是什么时候注意我的呀?”
杨淑卉笑了笑,开玩笑般地说:“李老师你以后记住了,尽可能离吴老师远一点。心理咨询师的眼睛啊!都太贼了,你一个举动,一个眼神,还有坐姿、站姿,包括手势呀什么的,吴老师根本就不用看,只需余光一扫,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说话的可信度有几分,你的性格怎么样,她的心里都有数了。”
李寻安说:“真的这么神吗?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欺骗全世界,也骗不了吴老师。”
吴凤英咯咯一乐到:“哪有这么夸张!我也是人,普通的平凡人,就是自觉稍微地敏感了一些。仅此而已。”
杨淑卉说:“吴老师,我们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别谦虚啦!李老师,我现在发现晏教授的眼光有毒!”
李寻安一怔,忙问:“什么有毒?”
吴凤英同时问道:“晏子秋又在打什么主意啦?”
杨淑卉说:“晏教授在邀请李老师加入阳光中心……”
李寻安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晏老师只是让我帮他整理整理文字,帮阳光中心做做宣传。”
吴凤英说:“哦!明白了。晏老师就是这种人,能利用的人脉就会用到极致。”
杨淑卉呵呵一笑说:“我们不要背后说他的坏话,在人情社会要想作出一点成绩,就得会用人,这是晏教授的本事。吴老师,就说这个,我们都不如他。”
吴凤英点点头表示认可,说:“我也承认。若论专业,在心理这块,我肯定比你们行;在特教这块,杨老师你绝对有话语权;在宣传方面,那无疑就是李老师的强项了。但是,”她顿了顿,“我必须说但是,晏老师是全能冠军,阳光中心假如离开他,谁也玩不了。”
李寻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随口问道:“术有专攻!吴老师,你似乎话里有话哦!”
杨淑卉说:“吴老师说的是事实,阳光中心确实离不开晏教授。”
李寻安问:“因为晏老师是创始人?”
吴凤英说:“不是这个意思。”她忽然干笑了一声,“哈哈,假如王绍伟不是大老板,我猜晏子秋绝对不会这么上心。”
李寻安顿时愣住,几乎在刹那间五味具有,只得跟着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回应。
杨淑卉说:“这也不是晏教授的错,他的阳光中心确确实实做了不少公益,这个我是可以向任何人作证的。”
吴凤英说:“这倒是,我也可以见证。还有啊!人性不能扒开来细看,对谁来说都一样。”
李寻安任然不好意思出声,心里却在暗暗寻思,难道天使与魔鬼真有合身的说法?
杨淑卉接着说道:“阳光中心自开创之后,就一直存在运作资金困难的问题。我每天要做的事是,如何训练孩子,吴老师你明天要做的事,恐怕就是面询求助人。”
吴凤英点头说:“是啊,就是这样。”
杨淑卉说:“要说起来啊!晏教授是真难,他每天睁开眼睛面对的是资金压力。我们花钱很容易,就是挣钱难,晏教授找赞助就是难上加难。所以我非常体谅他,这次他一定要我亲自去看麟儿,我就猜到了晏教授的心机。当然啦,不虚此行,再一次让我见识到了为了孩子大包大揽的家长。呵呵,恨不得把孩子含在嘴巴里,也不愿让孩子去外面见识风浪。”
李寻安插话道:“含在嘴巴里?王先生对麟儿不是挺严厉的嘛!”
吴凤英说:“杨老师的意思是,把自闭症儿童关在家里不出门,用封闭的环境保护孩子,这种脱离社会养育的方式很不利孩子的成长。”
杨淑卉说:“李老师,不管是正常,或者不正常的孩子,不接触社会的养护,对孩子来说都不好。”
李寻安立即说:“明白明白。”
杨淑卉接着说:“李老师,我们的户外拓展活动,我邀请你来参加。李老师,我很实在,不是一个功利的人,我不会交给你任何的宣传任务,就是纯粹地来了解、体察一下患儿家庭……那种、那种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寻安想到了晏子秋的心机,一时间有些犹豫,答不答应呢?
就在他犹豫间,吴凤英说:“对我们正常的社会人来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因为角度不同,哪怕我们以旁观者的姿态去发现,不管是谁都会身不由主地回观自己,从而获得更多的生活幸福感,从而珍惜我们现在的生活。”
李寻安的心顿时一动。
杨淑卉说:“珍惜!说得好!吴老师,你不愧是心理咨询师,对珍惜两字点到位了。是的,我早就感觉到了,我身边有好多人,就是不懂得珍惜,都是往往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两字的含金量。”她顿了顿,“李老师,我刚才说晏教授的眼光毒,其实我是佩服他的眼光。你乐观、善良,还特别阳光,说话出口成章,真的很适合来阳光中心帮他一把。对我们一线阳光的孩子来说,就需要李老师你这样的人,来给那些家长鼓鼓劲,站在黑暗中,只要心怀阳光就一定看得到光明。李老师,你说得太对了。这种道理我知道,就是不知道这么说,现在听你一讲,我就发现,晏教授太能识人了。”
李寻安被戴了一顶大大的高帽子,心里甚是欢欣,却不会轻易表露,就笑笑说:“杨老师,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吴凤英大笑道:“不好意思算我的。”
李寻安呵呵一笑说:“那我来做点什么呢?”
杨淑卉说:“我说过了,我不会给你任务单……”
吴凤英说:“李老师,你来做志愿者。那个……”她拖了一个长音,“在晚上,我会给孩子家长做心理疏导,有的人还要做催眠,假如李老师你愿意的话,就来帮我维持一下秩序。”
不待李寻安答应,杨淑卉抢话道:“吴老师,我感觉麟儿妈妈有心理问题。”
王凤英点点头说:“嗯,是的,我判断是抑郁先兆。对了,李老师,我们聊到关于私人隐私的话,你千万不能外传哦!”李寻安在吴凤英的话语间插道:“明白明白!”王凤英接着说:“杨老师,你刚才说麟儿妈妈可以算半个特教老师。是的,她跟我说过,她看了很多关于自闭症方面的书,可说是为了孩子自学成才,这样的妈妈我觉得特别了不起,所以我一定要帮她调节心理状况。”
杨淑卉说:“李老师,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后天早上7点,我们在一线阳光门口集合。”
李寻安不打嗝愣说:“这么早?我来不及的。”跟着马上解释道,“我要送孩子上学。孩子7点45分到校,我最快也得8点20分之后才能赶到。还得靠运气,道路不堵、畅通。”
吴凤英嘿嘿一笑说:“李老师,杨老师是把你当自己人了。”
李寻安问:“我不太明白?什么叫当自己人。”
杨老师连忙解释说:“噢,是这样的。我跟晏教授,还有特教老师,会在7点钟到一线阳光,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我们的班车整点出发是9点钟,你掐点来也没事。”
李寻安恍然大悟,当即不再犹豫,一口答应说:“行,我尽量早到。”
李寻安的话音刚落,吴凤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杨老师,你的发根全白啦!”
杨淑卉用手指捋了捋头发说:“唉!每天被孩子搅的焦头烂额,头发能不白吗?吴老师,你别说我,看看你自己的发根,也没一根黑的了。”
吴凤英吁了口气说:“亚历山大!咦!李老师,你的头发好黑哦!没有像我们这样染过吧?”
李寻安笑着说:“纯天然。说明我日子好过呀!”
杨淑卉和吴凤英异口同声说:“羡慕羡慕!我看得出。”“李老师心态好,家庭肯定幸福。”
李寻安顿时想到自己与文丽不便言说的约定,但在外人看来,自己平静的婚姻生活,不就是幸福的存在吗?不过,他不愿把她们的话题扯到自己的身上,就忙说:“我看麟儿爸爸的头发,满头灰白。他的年纪应该不大吧?”
吴凤英说:“麟儿爸爸四十岁不到。听王太太跟我讲,他先生是一夜白头。以前还好好的,就回家照看了麟儿一个月,头发刷一下啊,雪花满头。唉!手里落了一个这样的孩子,他们的心境和遭受到的生活困顿,不是我们能够体会的。”
李寻安不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