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笔递给否否,让他挂好,再合上了手边的册子,打量了二伯和二伯母后,说起了客套话:“二伯二伯母看着清瘦了许多,大老远的跑回来,也不先歇息歇息,就跑玲珑苑来了。”
二伯和二伯母对视了一眼,站起了身,向前了一步,忽然就跪下了。
吓得我心头一震,但好在我定力够强,稳住了要站起来的身形,继续坐着,但眉头却紧锁。
我爹我娘赶紧起来来拉他们:“二哥二嫂你们这是做甚?快起来。”
五哥也默默的,跪在二伯和二伯母的身后。
二伯推开我爹的手,声音里尽是沧桑和疲惫:“家主,我们两口子就剩浩宇这么一个孩子了,我们不能再失去他了,还请您一定要保住浩宇。”
二伯母开始抹起眼泪。
我没答应二伯的请求,而是喊了非非:“非非,请二爷和二夫人起来坐着。”
“是。”非非应了声,走到二伯二伯母身边轻声相劝:“二爷二夫人快请起,坐着吧,家主自有打算,您们也别如此。”
二伯二伯母在非非和我爹娘的相劝之下,站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犹如针毡。
我木着脸,问道:“我爹没跟您两位,说过我对五哥之事的态度吗?”
二伯看了眼我爹,又看了眼五哥,一脸愁容的垂了眼:“说了。”
“既然说过了,您两位又何必如此?”
二伯没说话,二伯母垂泪道:“浩宇犯得事太大,叶家合族上下,虽算不上是睚眦必报的人,可也不是心善之辈,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浩宇的。家主,我们全族只有您有能力,真真正正的护浩宇平安,所以求求您救救浩宇。”
我沉默,片刻后,诉说起了回忆:“我记得,我刚从外面求学回来,住进玲珑苑,是四哥悉心调教我的。四哥不仅教我看账布局避利害,也教我为人处世和规矩。
有一回,我做错了事,四哥请了家法要罚我,因有外人在场,也就没发作,但最后还是罚我在屋外冻了一宿,天寒地冻,那一夜,是真冷。”
说到这,我微微喘了口气:“但也是那一夜,我吃了苦头,长了教训,开始重新认识自己。所以,五哥做错了事,不能因为有您二位的庇佑,就可以轻易的抹去。
那样的话,他是不会长教训的,我可以护他一时,肯定护不了他一世,他得自己成长到足够的强大。”
“家主教训的是。”五哥跪正身姿,态度坚决:“经过这么多天的反省,我深刻意识到我自己的错误,我太冲动了。但我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不会放过叶兆,只是不会再像这次这样这么冲动。
无论如何,我都犯了错,我自己犯的错,我愿意接受惩罚,也愿意承担一切,只希望不要累及族人,殃及小辈!”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说得这是认错的话吗!”二伯痛心疾首斥责五哥:“我和你母亲豁出一张脸皮为你求情,你还在说这种死不悔改的话,你若有你哥哥一半省心,我和你母亲即便是死,也能瞑目!”
“我知道我不如哥哥,我也恨自己没用,如果我能代替哥哥去死就好了。”五哥红了眼,转头看向二伯二伯母:“这样你们就可以不用伤心了。”
“你说什么啊。”二伯母忽然失声痛哭跌跪倒五哥身边,抱住了他:“你和浩初都是我的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你们谁有事,我都心疼的不得了。”
“呜呜呜……”
我娘可能是出于同情,捂着嘴也开始哭泣起来,我爹赶忙轻声安慰她。
二伯也红了眼,眼角湿润,大声呵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话是何意!我们是在说你做的错事!”
“我没错!”五哥眼角挂泪,却十分倔强:“要真有错,也是错在没有谋划一番,再杀叶兆!”
“孽子!”二伯蹭的冲过去,给了五哥一巴掌。
二伯母哭得更凶了,我爹赶紧来拉二伯。
我头疼的揉揉眉心,敢情这是来我这演苦肉计的?
“行了。”我无声的呼了口气,平稳了下心境,再提升了音量道:“五哥的事让他自己做主,您们几位就别插手了。放心,我会派人护着五哥的。出去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我木着脸,再次提起笔,审批着手里的汇报书。
“多谢家主。”
二伯和二伯母道了谢,非非立刻上前,引着二伯我爹他们五人出了书房:“各位这边请。”
我微微抬头,瞅了眼他们出门的背影,心里有了些介怀。
我低了头,看着汇报书,神情不变,轻声吩咐否否:“扬州的事布置的差不多了,暂时就让叶家尝尝甜头,助长助长他们的气焰,等我去了扬州之后再慢慢算。你差人去扬州先探探路,别临时生了变数。”
“是。”否否点了头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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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总是冷的叫人发抖。
我刚躺进被窝,否否快步就进了屋,单膝跪地汇报道:“家主,九小姐的历练队失联了。”
“嗯?”我蹭的一下坐起身:“怎么回事?”
“林州传来的消息,说九小姐参加的历练队,进了林州以北的原始森林,因为导师和侍卫的限制过多,队伍里的学生们起了反逆情绪,设计甩开了导师和侍卫,擅自进了未开发地区之后失联了。
一共三十六个学生,九小姐也在其中,已经失联了五天,保护九小姐的死卫也联系不上了。兹事体大,皇室封锁了消息,派了一小支军队去搜救。”
“皇室派了军队去搜救?难道那三十六个学生中有王孙家的小辈?”
我疑惑了一下,想了想吩咐否否:“在林州抽调十个有名有姓的陈家人,组成搜救队,带上陈家的名帖,赶往九小姐失联的地方,和军队汇合,说明情况后,跟着军队一起搜救,以军队为主,我们的搜救队主要目标,救出九小姐,其他事不掺和。”
“是。”否否抬头问道:“家主,此事是否要告知三爷和三夫人?”
“不必了。皇室如此重视,九小姐一定能回得来,就不要叫他们两位空担心了,要是他们问起,就说历练未结束,让他们听院方给出的消息。”
“是。”否否应了声出了门。
我重新躺下,心里有些疑惑,为何皇室如此重视这个历练队?出发前皇帝陛下不仅派了武功卓越的侍卫跟队,现在出了事,皇帝陛下甚至派出了军队搜救。
难道说,这支历练队伍里有皇帝陛下重视的人?会是皇室哪个小辈?
唉,真是可怜了小金,平白受累。也怪她自己,不听导师劝诫,跟帮学生瞎闹,整失联了吧……她脑子怪好使的,人也机灵,应该不会有事的。
想到这,我安了心,困意来袭,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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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风雪大作,至尊和小玉的马车迎着风雪赶回了家,当天晚上,我们一大家子在不言厅一起吃了晚饭。
至尊回来,我一刻都没敢让他歇息,赶他去账房和账房先生们一起对账。
到了腊月二十八,我爹娘开始急了,大概是怕我反感,派了小玉来玲珑苑旁敲侧击,可惜,被我一眼看穿,一句听院方消息打发了她后,我继续埋头专心的对着我的黑账。
大年三十,上了香,吃了年夜饭,没什么事干,愣是没给我爹娘问我小金的机会,喊了至尊去了玲珑苑。
带着至尊进了书房,下了密室,给列祖列宗磕了头上了香后,至尊揉着额头,问道:“姐,小金的事是怎么回事啊?她参加的那个历练队是不是真的失联了?”
“谁跟你说失联了?”
我掸了掸裙摆,语气随意。
“我在不知学院有几个好友提过此事,回来时,我特意和小玉去大伯家留宿,二哥和大伯谈及此事都有些遮掩,”至尊说着眉头微动:“我十分担心小金。”
“皇帝陛下派了军队在找,休要与人提起。”我转身往回走:“走吧,上去了。”
“皇帝陛下?”至尊追上我,疑惑:“皇帝陛下竟如此重视?皇帝陛下果然重贤重才。”
我心思微转:“听你之意,那一队学生都是真正有才学的?”
“对呀,他们是为了预备重新编制《大陆地理志》才组成的历练队,的确都是有真才学的学生。”
我一听,十分疑惑:“那小金是怎么混进历练队里的?”
至尊微愣:“姐,小金是真的有才学,她是正儿八经考试加举荐加入的历练队。”
“不是班级历练队吗?怎么还考试加举荐?”
“是啊,班级历练队,他们班级一百来号人,只有三十五人有资格,自然是要考试和导师举荐才能加入历练队。
小金,真的很努力,很有出息,她是那只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二哥都曾经夸过她,她还跟皇帝陛下一起讨论过诗词歌赋呢。”
“行了。”我出声制止了至尊继续夸小金。
至尊在我身后凑的很近,留意了下我的神情后道:“姐啊,你不能因为小金以前犯过错,你就一竿子把她打死了,她正常情况下其实很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