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呀?”
赵祯突然想起一事,自己好像还不知道,这一世夕玦投身的凡胎,叫什么名字呢。
生怕刚刚自己在教坊司里,发怒的样子吓坏了她,又走近些,坐在她身旁,用清润又低醇的声音温柔地询问。
听在耳中,就像早春的溪涧敲打在心间,有熨帖人心的作用。
妼晗倒是没有被官家的威严吓到,只是刚捡回一条小命,此刻还心有余悸,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柔柔弱弱的,更是激起了男子的保护欲。
她对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不能置信,整个人都挺懵的,反应也比平时慢一些。
赵祯却相当有耐心,还伸手替她整理额间乱了的几缕碎发。
她那粉嫩的小脸霎时便染上害羞的红,一直红到耳后根,随后连那圆润饱满的耳珠都由粉变红最后变成深红,并且还在一点点往其他地方蔓延,最后连锁骨那一块都红了。
“张妼晗。”
小姑娘睫毛轻轻颤动,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用如蚊吶般的声音小声地答道。
他见她害羞的小模样,实在太可爱了,便故意更靠近了一些问道:
“没听清,再说一遍。”
挨得太近了,鼻尖快要碰到了。
鼻翼间,那股向来清冽的味道里仿佛糅杂了许许的温柔,她头抬了一下,清楚地看到那浓密如蒲扇的睫翼下,藏着琥珀一般的深沉眼眸,四目相接只一瞬,她又羞涩地赶忙别过脸去。
“张妼晗。”小姑娘声音大了一些,软软糯糯的,仿佛仙乐击打着赵祯的心。
“张妼晗,名字真好听。”
赵祯又用他那有磁性的低音炮,重复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是哪三个字?”
猝不及防地,赵祯的大手被小姑娘轻柔地捉住,再用那白皙修长的指尖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了“张妼晗”三个字。
被掌心那酥酥痒痒的感觉撩拨的,只觉得下身一紧,血气方刚的少年皇帝就起了反应。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只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眸,便逃也似的放开了,小姑娘的年岁还太小,赵祯此刻只盼着她能快些长大。
担心她今夜受了惊吓睡不安稳,赵祯命御膳房熬了一碗奶香浓郁的牛乳羹,放在一旁晾温了后,又坐在她身旁,一口一口地喂她喝完。
小喜子这个“人精”此刻也犯了愁,这姑娘天仙似的人物,怪不得官家如此上心,但现在她占了官家的床榻,官家今夜难道要去偏殿就寝吗?
这可不合规矩呀!明日大娘娘若问起来,官家他顶多被说几句,可小喜子这做奴才的,小命可就悬了。
他要不要出声提醒一下呢,可瞅官家这样儿,自己若扫了他的兴,主子不高兴了,他恐怕今夜就没好果子吃呀!
喜公公正左右为难呢,不承想善解人意的小姑娘马上替他解了围。
“我睡在这儿是不是不合规矩呀?”
她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打量着眼前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和华丽宽敞的床榻,轻声问道。
赵祯此刻才想起,如今这宫里还不是他说了算,如果今日妼晗睡在他的床榻上过夜,明日嬢嬢问起来,恐怕还会连累了她。
但让她回教坊司是肯定不行的,眼下也不能给她名分,就只能委屈她先在他身边做个宫女,至少日夜都要放在他眼皮底下,不至于叫旁人欺负了去。
“妼晗,我虽是官家,但宫里还是大娘娘说了算,现在还不能给你名分,只能委屈你做我的贴身宫女,但我保证,等日后我亲政了,一定会娶你为后的。”
赵祯着急地和妼晗解释,见她还是低着头,又捧起她的小脸,让她靠在自己的左胸上。
她听见里面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我赵祯发誓,此生只宠爱妼晗一人。”
他对上她的眼,郑重其事地对妼晗许下,这天子一言九鼎的承诺。
妼晗此时竟有一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似曾相识之感。
“这个哥哥好像在哪见过?”
但想着他们之间身份有云泥之别,她也并未在御前献过舞,大约是官家长得好看,瞧着亲切吧,她便也没有多想。
喜公公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此刻也觉通体轻松。
赶忙去偏殿给小姑娘准备被褥,他这“人精”,心思自然又活络了起来。
官家虽说暂时只让小姑娘当宫女,但日后这姑娘定是要宠冠六宫的,抱大腿得趁早呀!
他拿了一床官家御用的蚕丝被,又亲自铺在偏殿的床榻上,还挑选了两个伶俐的小宫女伺候妼晗。
床铺好了,他赶忙颠颠地去请人,结果妼晗的双腿还未着地,就一把被赵祯抱起,美人儿顷刻间又羞了个大红脸。
在观天镜前“磕糖”的一众神仙,都忍不住在心底腹诽,看不出来呀,从前不近女色的卿尘神君,下了凡竟这么会撩呀!
妼晗折腾了一日,此时躺在软绵绵的卧榻上,却感觉那么不真实。
心底害怕明日一早起来,见到的又是那群尖酸刻薄的舞姬。
不过许是太累的缘故,她很快便睡沉了。
另一边,躺在主殿床榻上的赵祯,周身环绕着美人儿留下的体香余温。
虽也折腾了一夜,但那份久违了的悸动,却还在血液里奔腾翻涌,回想起刚才那极致暧昧,又旖旎的氛围,让初成年的皇帝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但又得极力克制。
喜欢是一种占有,而深爱才能做到克制。
赵祯对妼晗的情,已不仅仅是单纯的情窦初开,而是扎根心底的深深的爱恋了。
这一夜,他真是辗转难眠,起身去偏殿看了七八趟。
看着她那美丽娇俏的睡颜,他一时没忍住,偷偷亲吻了她的额头、睫毛、眼睛、鼻尖、娇唇......
还在心底想象,来日她新蕊初放,自己就能策马扬鞭,攻城略地,直捣黄龙了。
喜公公一夜被官家折腾起来七八回,眼下已过了困点,看着赵祯又在想什么,还一脸傻笑,暗忖道:
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官家是难过妼晗姑娘这关喽。
以后抱准妼晗的大粗腿,准没错儿!
一大清早,赵祯更换了朝服,用完膳,去垂拱殿常日视朝前,还不忘叮嘱喜公公,
“小喜子,要记得让御膳房给妼晗多准备些既好看又好吃的早膳,再命人给她制些好看的新衣,除了四季的常服。”
过了一会,赵祯又想起妼晗托身的是舞姬,平日应该喜欢习舞,又嘱咐喜公公。
“还要再给她多制几身舞衣,各种颜色都做一套。”
赵祯又想起昨夜去偏殿,看那张床榻又旧又小,补充道:
“再命人重新给她打一个床榻,木料要用最好的梨花木,枕头也要换个新的,其余的等予想到了再说。”
赵祯换了朝服,都出了门,又折返回偏殿,瞧着妼晗还在“睡”,又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才恋恋不舍地上朝去了。
向来崇尚节俭的官家,却一反常态地对妼晗姑娘如此慷慨大方,而且简直是事无巨细。
其他伺候官家的宫女自然明白,她们和妼晗虽同为宫女,但身份其实是有云泥之别的。
宫女们也是心思各异,有人存了巴结奉承的心思,也有人嫉妒眼红。
刚刚被官家亲吻时,其实妼晗就已经醒了,脸上悄悄飞了朵红晕,却屏住呼吸装睡,赵祯看着那轻轻抖动的睫毛,就知道她是装睡了,也不点破她。
见官家去上朝了,妼晗才洗漱起身,两名宫女立刻前来服侍。
喜公公也赶忙过来伺候。
“喜公公,能劳烦您替我去打听两个人吗?”
“妼晗姑娘不必客气,有事尽管吩咐便好。”
“教坊司的小珠儿还有月教习,我想劳烦公公先替她俩安排个好去处,方便吗?”
妼晗还给喜公公福了个身。
“姑娘可别折煞奴才了,马上给您安排得妥妥的。”
没到半个时辰,喜公公就来给她回话了,说是先将二人安排去了御膳房,还和管事的特别交代了,要好好关照着。
妼晗心中了却了一桩事,早膳也都用得特别香。
大娘娘也已坐在御座后的卷帘后面,开始垂帘听政了。
昨日赵祯在教坊司闹出那么大动静,还亲自抱回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虽然没给名分,但却放在自己宫中娇养着,刘太后早就从耳报神那得到消息了。
如今皇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是被美色迷了心智,如何使得,但眼下他们母子俩正为立后一事较着劲儿,若此时她再动那女子,恐怕这母子情分当真是要荡然无存了。
刘太后想着还是立后之事更重要,这小宫女的事儿便睁只眼闭只眼吧,由着他去吧。
太后这边主意已定,却不想紫茉听说她的桢哥哥,昨夜竟为了一小小的舞姬,不仅打杀了教坊司的主事黄门,还将一众舞姬都打发去内廷,充了苦役。
虽说对于将舞姬贬去做苦役一事,紫茉郡主心中还是很畅快的,毕竟想到那些女子,会扭着屁股扭着腰,穿着露胳膊露大腿,甚至袒胸露乳的舞蹈服,去勾引她的桢哥哥,她就恨不得将她们的脸全都抓花。
但她的桢哥哥居然从教坊司,一路抱着一个狐媚子,回到福宁殿,还将她放在身边当了宫女。
为这事,她一大早就去大娘娘宫里,求姑母定要打杀了那个小贱人。
可是姑母却对她说,眼下官家还为立后之事,和她较着劲,且日后紫茉若成为后宫之主,官家还是会召幸其他嫔御的,也不能一一都打杀了呀,既然想做圣人,就得有容人之雅量。
她只能听姑母的,但她今日一定要去看看,那个狐媚桢哥哥的小贱人长什么样,就算不能即刻打杀,也要掌掴打烂她的脸,好给那小贱蹄子一个下马威。
紫茉算好了赵祯去上朝的时辰,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杀到了福宁殿。
喜公公老远瞧见这阵仗,就预感不好,赶紧让手下的小黄门,去垂拱殿找官家救场子。
心中暗暗祈祷朝会赶紧结束,官家一定得快赶来呀,要不您心尖尖上的妼晗姑娘可就要遭殃了呀!
“给郡主娘娘请安!”
小喜子知道这祖宗后头有大娘娘撑腰,可得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昨夜桢哥哥领回宫里的那个狐媚子在哪呢?见到本郡主来了,还不出来迎接,这是不是违反了宫规呀?”
紫茉为了抢在赵祯下朝前将这宫人处置了,一进门就开始兴师问罪。
“此乃犯上大罪,理应仗毙。”
一旁的王嬷嬷立即心领神会,马上应答道。
“本郡主宽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立刻给本郡主掌掴,将脸打烂为止。”
郡主下令了,左右的宫人便进去拿人,紫茉一看,只瞧着那双会勾人的凤眼就认出来了,这下可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原本就形如罗刹的郡主,一见到夕玦托身的小妼晗,立时便怒目圆瞪,睚眦欲裂,更显得面容狰狞了。
众人心中都在暗暗惋惜,这小宫女是天人之姿,而堂堂郡主却是形如夜叉。
此刻郡主嫉妒得五官都要掉下来了,只恐怕这小仙女儿今日要遭毒手,最少是掌掴毁容,搞不好当场就要香消玉殒了。
喜公公紧张得更是小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地乱跳,都快跳出来了,心中默念:
“各路神仙菩萨保佑,官家快回来救姑娘吧!”
众人想不到,紫茉郡主一眼就识出了面前这小姑娘的仙家身份,便是天宫的鸾姬公主——夕玦,若非是拜她所赐,自己如何会投了猫胎,沦为天宫笑柄呢!
其实她这纯属强盗逻辑,倒打一耙,明明是自己害人不成终害己,不过心存恶念之人,永远难以躬身自省的。
没想到上天如此不公,夕玦犯了错,被罚下凡历劫,却仍有如此美貌,思及此处,紫茉更是下定决心:
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定要叫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贱蹄子,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来人呐,给我把这小贱人绑在凳子上,全身脱光了打!”
这郡主的心真不是一般的狠呐,竟要将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当众脱光用刑。
但郡主看左右竟然无人动一下,她怒不可遏,再次厉声喝到:
“你们都聋了吗?还不赶紧动手?”
结果大家还是一动不动,气急败坏的郡主,直接自己冲上前去,要去抓妼晗,谁知却被早已在身后站了许久,此刻脸都黑了的赵祯一脚踹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