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哪会不从？立即招呼外面的伙计将所有棉类样布都搬了进来。
夏云桑拿着那些样布又摸又嗅，细细考究，越看心中越是冷笑连连。
这些布料看似与冉氏布庄的布料相差无几，但细究之下却是两种不同的材质，就像现代的精梳棉和普梳棉一样。
若说冉氏布庄的棉布是80支的，那这些布料充其量只有40支。不内行的人乍一看两者是没有什么区别，但只要做成衣裳长久穿在身上，那区别可就大了。
这料子不仅容易败色，还不结实，稍微一拉扯就会破，步子迈大点都会开档的那一种。
她心中有了底，眼中冷笑一闪而过，直起身子装模作样道：“嗯，确是棉布无疑。”
只不过是最次的那种棉，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她等着钱氏塌房的那一日。
今日就由她来抽掉这摇摇欲坠的商业大厦最底下的那块基石，开启推墙之路。
夏云桑笑得意味深长，“行，那咱们就五日之后再谈吧！届时希望钱掌柜能给本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日就先告辞了。”
钱掌柜满面恭维，“是是是，云公子您慢走。”
他弯腰将夏云桑送至大门口，一直看着她出了铺子大门才反身回到后堂，一脸严肃对心腹道：“让陈老三进来见我。”
陈老三是钱掌柜先前从冉氏布庄挖过来的老手，在冉氏干了十来年，对冉氏内部的事情可谓是十分了解。
钱掌柜是个谨慎的人，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么大块馅饼，虽说把他砸得有些懵，但也没能让他失了理智。
这云公子太过年轻，行事处处透着诡秘，且他从前从未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一上来就要订这么大笔订单，让他本能的怀疑此事的真实性，唯有叫来冉氏布庄以前的伙计验证一二，他才能够放心。
陈老三不一会儿就在外敲响了房门，“掌柜的，听说您找我？”
“进来。”
钱掌柜坐在太师椅上，开门见山问道：“陈老三，我问你，冉氏布庄从前可有位姓云的大主顾？专门同关外人做生意的。”
陈老三生得瘦小伶俐，努力回想了半天才不确定道：“姓云？可是李掌柜的顾客？”
钱掌柜听他这样一说，身子往前倾了倾，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道：“正是，你可听说过此人？”
“若是由李掌柜经手的主顾，那一般都是大主顾！李掌柜与他们谈生意都是在后堂，我们这些伙计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到。我方才见孙二带了位公子过来，掌柜的问的可是那位公子？”
钱掌柜摸着八字胡点了点头，“正是。”
陈老三与孙二自小在同一个坊长大，两人有几分交情，当初介绍孙二去冉氏布庄做卧底也是他的杰作。
一想到自己介绍的人若立了功，掌柜的定会高看他一眼，那他下个月升管事的事儿就更有把握了。
还有孙二那小子，若得了钱掌柜的赏赐，免不了要请他去怡红院喝一顿花酒，于是他不遗余力夸赞道：“掌柜的，方才那位公子若真是孙二从李掌柜手里撬过来的，那这笔订单的数目可不得了哇？没想到孙二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竟能把铁嘴李的顾客都给撬了过来？
您是不知道，那李掌柜平日的嘴可严了，稍微大点的主顾都是他亲力亲为在跟，咱们这些手底下的人连汤都喝不着........”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钱掌柜已听不进去了，他此刻满脑子都在想：发了，发了，这笔订单若能拿下，东家允诺让他占股分红的事可就有着落了！
夏云桑带着紫荆七拐八绕，最后进了一处茶楼。
在确定身后没有跟踪的人后，她才推开走廊最里侧那间包厢，快速钻了进去。
里边的李掌柜已恭候多时，见夏云桑气喘吁吁进来，忙倒了杯温茶递过去，“小姐，快请喝杯水。”
夏云桑接过那茶一饮而尽，喘了口气才道：“我今日总算没有白出来一趟。”
“李叔，我打探查清楚了，那钱掌柜不过是个打工的，钱氏布庄的幕后东家另有其人。还有他们的布，确实是些次等棉线织出来的，与咱们家的布料比起来品质差远了。”
李掌柜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就对了，我就说嘛，一分价钱一分货，怎么可能会有人做赔本买卖？他们所用的布料以次充好，哪怕印染工艺再好，那也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只要等他们出了问题，咱们铺子的生意就能回来了！阿弥陀佛，夫人这下总算能高枕无忧了。”
夏云桑却并不赞同他的观点，“李叔，此言差矣。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条街上的顾客量有限，容不下两家布庄。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追求品质，总有人贪图便宜，咱们在价格上跟他们比根本就没有优势，他们只要开着门，咱们的生意仍是会被抢走大半。”
李掌柜被她说的警醒起来，“那.....依小姐之见......？”
“咱们还是得创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但这事急不来，眼下铺子里最重要的事情是留住人才。方才那孙二已经叛变，他巧言令色将我诓去了钱氏布庄......”
她将方才在铺子里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李掌柜听完气得狠狠一锤桌面，“原来他们就是这样挖走咱们的人的？真正是可恶之至！一群没良心的白眼狼，枉我耗费心力栽培，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夏云桑咂了口茶，淡淡道：“商人逐利，商战不择手段，此乃常事！咱们布庄门可罗雀，而对方门庭若市，小二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景象也不同。他们认为咱们冉氏存活不了多久了，跳槽到钱氏布庄乃是顺应时势，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李叔，铺子暂时就别进货了，准备收尾工作吧！也别再招人了，免得又引来别有用心之人。那个叫方义的小二不错，尽力把他留下来，还有后堂的染布师傅，愿意留下来的都留下来。
我准备将门面重新装修一番，在布庄的基础上再加一间衣铺子，届时转型做集生产、制衣、售衣于一条龙的铺子，让客人进到咱们店就能一站购齐所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