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阳见妹妹来了,丝毫不觉意外,好似早已料到她会来一样,慢悠悠放下毛笔道:“小妹来了。”
“嗯,大哥,那位病人怎么样了?”
“你那病人羊癫疯发作,好在你施救及时,送来得也及时。我已为他施针用药,只要他能平安醒来,便能逃过这一劫。只是今后万万要注意,若再这样猛烈发病,定是会落下残疾。”
玉珊听到她爹没事才大松口气,差点喜极而泣,想到小姐不喜欢软弱的人,又生生止住眼泪,双手结印在胸口,口中默感谢三清祖师爷庇佑。
夏昭阳又有病人进来,没工夫招呼夏云桑,便对身边的药童道:“广百,带三小姐去宿房,那病人此刻应是已经醒了。”
广百打小跟在夏昭阳身边,既是他的药童,也是他的随从,自是认识夏云桑的。
他应了一声,拿起手中的方子在前边引路,“三小姐,宿房在后边,请跟小的来。”
宿房是专门给昏迷不醒或行动不便的病人休憩的房间,类似于现代的病房,里面住着好些病人。
几人到达时,恰好看见管理宿房的药侍在给玉珊的爹服药。许是见病人反应慢于常人,穿得也破烂,那药侍态度并不好,粗鲁的将药碗递到玉珊爹手里,药汁随着碗的晃动,洒了一大片在他身上。
玉珊见状急忙奔上前去,拿帕子替她爹擦着胸前的药渍,叠声问道:“爹,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云桑眉头紧皱,上下扫视那药侍一眼,见他生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个心思不纯的,这样的人竟也招进来当药侍?
她黑着脸上前,拦下那欲出门的药侍,“你叫什名字?怎的这般没规矩?是谁教你这样粗鲁的对待病人的?”
那药侍并不认识夏云桑,只是见她穿得光鲜,心想这位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又见她身后跟着二房大公子身边的随从,以为她与二房东家相熟,便换了副谄媚的嘴脸,笑嘻嘻道:“小姐误会了,小的哪里是粗鲁,实在是一个人照看这屋子里的十来号病患忙不过来,这才着急了些,并不是有意将药洒在病人身上的。”
说完很没诚意的绕过她,想拿上药碗开溜。
夏云桑看了身后的广百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很无奈的眼神,小声道:“三小姐,这人是三老爷招进来的,宿房归三老爷管,咱们二房不太好插手。”
夏云桑冷笑,“怎么?祖父还在呢,这就开始划阵地、分家产了吗?”
她快速堵在门边,伸手拦下那欲溜之大吉的药侍,冷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药侍见夏云桑突然靠近,一张姣好的面容放大在他眼前,鼻尖闻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他心神一荡,眼神也变得不敬起来,语气轻佻道:“这位小姐,你问我的名字之前,是不是要先告诉我你是谁呀?”
听见这略带调戏的话,夏云桑气笑了,“我是谁?我是你姑奶奶!”
说完扬手一巴掌抽到他脸上,把他抽得一个踉跄。
打完犹不解气,又狠狠照着他的下身踹了一脚,“小兔崽子,敢调戏到你姑奶奶头上来了?我让你找死,我让你找死!”
她撸起袖子,一边骂一边接连补了对方两个大耳刮子,补完还吆喝两个丫鬟一起来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残我负责!”
那药侍没想到这位娇小姐看起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实际上却是个母夜叉,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好几巴掌,身下也被狠狠踢了一脚。
他捂着裆在跪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好不容易缓过气了,两个丫鬟又上前对他又抓又挠。
他想怒起反抗,奈何广百将他死死摁在地上,他实在挣脱不了,只得被动挨打。
这番动静很快就引来了管理宿房的三老爷,由于老太爷常年不管医馆里的事,医馆便被几个儿子明里暗里分庭而治,说难听点,就是被瓜分了。
大房名正言顺的占据了油水最多的前堂,掌管着药铺所有药材的进出。
三房惯会偷奸耍滑,便选了活儿少,技术含量少的宿房,相当于现在的病房。
四房乃庶出,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只能做些坐堂啊,炮制药材之类的活计,拿稳定月银。
二房则接管了其他人都不愿接手的烫手山芋,那便是重症堂,也就是整个医馆疑难杂症最多的地方。
别看夏添运表面老实,实则极有远见,这重症堂看着是整个医馆最容易扯皮的地方,实则是最锻炼医术,也最容易闯出名堂的地儿。
只要大儿子沉心静气在这里坐诊,丰富行医经验,早晚有一天会是夏家昭字辈子弟中最有出息,名头最响的大夫。届时无论是想另起炉灶也好,还是想报考太医局也好,二房未来的路终会比其他三房走得更高,也更远。
那三个眼皮子浅的弟兄懂什么?眼前的利益只是一叶障目,未来的发展才是王道。医馆最重要的是大夫的医术,打铁还需自身硬,等他儿子成了人人称赞的神医,成了医馆的活招牌,还会怕混不出名堂?
三老爷正在屋子里睡觉,突然被伙计喊醒,起床气正大着呢!气势汹汹一过来,便见自己手下的人正被夏昭玉那死丫头带着人摁在地上打。
这打的哪里是他手下的人?分明是他的脸!
他气得怒喝一声:“给我住手!”
夏云桑见自家三叔衣带松松垮垮,显然是才睡醒的模样,在心中冷笑连连,你们就继续混日子吧,我看夏家医馆能让你混到几时?若有一天大厦将倾,你们这些蛀虫没一个能逃。
那药侍见主子来了,顶着一张被挠成猪头的脸,快速爬到三老爷脚边,抱着他的腿哭诉道:“东家,东家你要给我做主啊!这位客人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按在地上打,还有重症堂的伙计,也是她的帮凶。”
三老爷一脸怒容,瞪着夏云桑阴阳怪气道:“三丫头好大的威风啊,竟然耍横耍到医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