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尔泽格的小眼睛扫过他们两个,转眼就冷了脸:“借什么?”
审核员老师的话茬里似含着冰,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我连一丝快乐的味道都尝不见了,再不敢多待,拿着书脚底抹油先溜了。
无法借出魔药熬制大全,不过好在草药护理手册里我找到了阴性荆棘果的说明:滋补类果实。
能够缓解神经衰弱,是多种高级魔药制作的必需品,也常被混合进麦芽糖浆作为魔药熬制的标准基底,它的温和性质能中和烈性草药的副作用。
生长过程中需要小心呵护,避免暴晒。建议不要过早收获,当果实收起荆棘尖刺时果汁最浓郁,适合采摘。
相比之下,鹿茸花的注解简单地过分:喜阴湿,形似鹿。晒干后的花瓣具有刺激作用。
我松了一口气,按照注解,我对它们一视同仁的浇灌方式没什么问题。
这两个经常出现在高级魔药原料表里的植物没有我想象中的娇贵。
似乎越是高级的魔药运用的材料反而简单,随处可见的土壤都能成为其中的原材料。
这大概正是草药学的奇妙之处,魔法和植物的结合太伟大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有这种觉悟。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草药学教授维尔卡斯感化了我,是拜我严格的上司所赐,我得说莉兰妮·霍尔姆是个好教授。
虽然她会在我记混芥子脉叶片的性别时大声斥责,严肃警告我模糊用量的危险性,害得我在一群伤病的患者前脚趾忍不住抠地,但她依然公正地评估了我的兼职工作量。
我是指她在一周药田工作后给我发了足足755个标准单位的工资。
我的小金库瞬间盈余1355个单位,鼓鼓的钱包带给我无人能比的安全感。
感谢学校,感谢兼职工作,感谢莉兰妮·霍尔姆。
不仅如此,身为萨满的豪放脾气,让她在得知我无法借到魔药熬制类书籍的时候,直接甩着她四只巨大的手去找图书馆馆长吵架了。
那是几天前的事,我和鲁尔泽格就待在馆长的办公室外,战战兢兢地听着里面传来的一连串莉兰妮的怒吼。
然后是东西倾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一整面书架倒在地上。我不知道我的脸色看起来怎么样,但是鲁尔泽格的好几只腕足已经不受控制得打结了。
我没见过图书馆馆长本人,但听说对方也在某个学院任职教授。我帮鲁尔泽格解开死结,顺口问起馆长的情况。
他一边轻轻吹拂自己脆弱的腕足,一边向我解释,带着一点我无法理解的轻微的自豪感。
“馆长?你没见过?”鲁尔泽格压低声音:“他可是这所学校里唯一一条美人鱼。”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人鱼和美人鱼,其实是两种不同的物种。
从美人鱼的美字上你们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它们外表的类人程度很高,甚至可以说所有的美人鱼都面容姣好。
上人下鱼,和你们看过的童话故事里那些娇滴滴的家伙别无二致。
至于人鱼,我能用一个词让你们快速区分:凶残。
见过张开嘴的鲨鱼吗,人鱼的牙齿和它们一样。见过鱼鳍吗,人鱼的耳朵就是那样。
眼珠和丧尸片里的模样差不多,中心一点黑,外面一圈白。
人鱼的尾巴锋利如刀,可以快速划开猎物的肚子,和滑溜的美人鱼尾巴毫无相似之处。
我作出一点惊讶的样子:“啊?”
鲁尔泽格陷入回忆,他的周遭又泛起那种带着海腥味的蓝色气泡。
“他很神秘,也很强大。始祖战争时他在海上参战,曾经一个人击退了一整队海巨人,名气很大,只是在陆地上鲜有人知。”
我一时不知道应该问一个柔弱的被鉴定为低危险性的美人鱼是如何做到攻击的,还是应该问始祖战争是什么。
但现实根本没给我询问的机会。
图书馆馆长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莉兰妮的四只手都卷起袖子,其中一只捏着一份布满褶皱的同意书。
在她的身后,透过办公室敞开门的缝隙,我看到办公室里铜质的水箱,地上有碎裂的玻璃和水泽。
借着反光,我看到几个海蓝色的鳞片。厚重的办公室门合拢的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鱼尾撩起水的声音。
传说中的生物,美丽或许强大的美人鱼。我对此有那么一点和指甲盖差不多大小的好奇。
莉兰妮把借书证明拍在我怀里,我拿脚指头死死扣住地板才稳住身体没往后踉跄一下。
毫不意外,今天也是羡慕萨满强硬身体素质的一天。
鲁尔泽格在莉兰妮出现之前就离开了,他似乎很害怕对方。
不过联想起萨满不太讲究的食谱,我相当能理解这种恐惧。
想象一旦你成为一块会讲话的牛排,也应该担心那些举着刀叉的生物,不管他们长得有多么无害。
“在你看完魔药熬制方法之前,给你放假,但是你要保证药田里的植物别死了。”莉兰妮嘱咐。
“好的,教授。”我回答。
图书馆馆长亲批的借书同意单上龙飞凤舞地签着他的名字:里亚。
非要形容的话,这名字很美人鱼。
不过好处是现在去找鲁尔泽格借书只需要刷脸就行。见识过莉兰妮之后,我们都更愿意让整个流程变得简单些。
我成了危险区域的常客。和学生中那些奇怪的传闻不同,书籍管理处的危险区域装饰很单调。
木板组成的书架和干净的休息区的桌椅,墙上挂着壁画,被一层薄薄的玻璃保护着。
没有复杂的防护阵法和锁链,也或许以我目前的魔法水平就算有也完全看不出来……
魔药熬制书籍被塞在新隔出来的区间内,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标注着各类书籍。
《魔纹入门》与魔药熬制大全类的书籍距离不到一个书架。
我知道这不应该。
就像减肥时候不应该多加一餐夜宵,但我依然像对待舒芙蕾一样冲那本书伸出了罪恶的手。
只是为了我那如同被猫抓了一般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