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还没等澹台凌风把人扶起来,盛清越忽然动了,那条原本缠在他腰间的蛇骨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手里,狠狠地甩了出去,抽在飞扑而来的某种东西上,发出闷闷的声音,那东西“噗通”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终于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兔子?”
一只毛色浅灰的垂耳兔。
但是它的体型又比寻常成年兔子大了一圈,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面部狰狞地冲着他们,哦不,是冲着盛清越龇牙,做出了随时都会暴起的攻击姿态,却又警惕地盯着他手里的长鞭。
“区区三百年的小妖,不足为惧。”
盛清越的话也不知道是说给澹台凌风听的还是说给那个已经吓破了胆的中年男人,反正确实是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引进来,然后……然后杀掉我们?”
亲眼看到一直追着自己的兔子被一鞭子抽得不得不停下,男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混沌的大脑也逐渐恢复清醒,认出了澹台凌风和盛清越,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喜,反而张口就质疑起了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和目的。
澹台凌风理解,一个人刚刚经历了生死,确实会有些语无伦次,但这并不是他空口白牙诬陷他们的理由。
“大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我们和你们一样,也被困在这儿了。”
即便心里很不爽,澹台凌风还是保持着温和的态度,指着头顶,让中年男人好好看清楚。
男人顺着澹台凌风手指着的方向朝空中看去,只见在他们上方不知道多远的地方,有一层淡淡的薄膜,若隐若现地把整座凤坪山都罩在了里面。
也就是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就在男人的想法有些动摇的刹那,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被困在这儿都不害怕?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男人越想越觉得眼前的这两人或许是自己能否出去这个鬼地方的关键,直接就着现在的动作,直接就朝澹台凌风他们跪了下来。
“求求你们,让我出去。”
没有谁待在一个未知的,被控制的空间里会不害怕。
澹台凌风看着盛清越,想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却见盛清越抬脚走向了那只保持着警惕动作的兔子。
“吱吱吱——”
眼看着那个人类朝它走了过来,垂耳兔龇牙咧嘴地露出了自以为最凶狠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撕咬这个可恶的人类。
然而现实是,垂耳兔才刚刚跃起,后脖颈就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住,徒留四肢在空中狂乱地挥舞。
“噗——”
看到挣扎的兔子,澹台凌风没忍住喷笑出来,对三百年妖怪的害怕也消了一些,小心地靠了过来,想看看盛清越到底要做什么。
“吱吱吱——”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老子和你拼了!
“哦~是一只公兔子。”
盛清越单手提着兔子到眼前,看到某样东西后有些恶劣地勾了勾唇,然后澹台凌风就看到,原本还是灰色的垂耳兔,竟然从头顶一路红到了脚,挣扎的动作更加急促了。
“怎么?还要我逼你化形?”
几乎是盛清越松开兔子的同时,一道白光闪过,澹台凌风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个长相白皙的少年,头顶两只兔子耳朵还来不及收回去,软绵绵地垂落下来,脸色依然通红一片。
“啊——”
看到兔子忽然变成了人,刚刚一直紧绷着神经的中年男人终于把自己吓晕了过去,“嘭”的一声就倒下去了。
“嘁,没用的人类。”
站在一旁的澹台凌风感觉自己被内涵了,轻咳两声,准备对这只人形兔妖进行常规审讯。
“他没事吧?”
澹台凌风看了看男人的惨状,还是有些担心他会有个好歹,到时候他们不好向外头交代。
“放心吧,等他出了这里就会把发生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哦不对,他会记得自己被我追的好惨好惨的。”
大约是知道盛清越他们不会把他怎么样,兔子的胆子也打了起来,开始十分挑剔地上下打量起澹台凌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就在澹台凌风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兔子忽然突破盛清越的防线来到他身边,凑近他的脖子仔仔细细地嗅了一圈。
“你身上……好香。”
啊这……
澹台凌风没料到,这小兔子能闻到他身上九穗寒鸢的味道——不是说闻到的人必然是将死之人吗?
哦不,眼前这只可是妖,九穗寒鸢的香味对他们来说是补品。
想到这里,澹台凌风下意识就远离了小兔子,整个人都藏到了盛清越的身后。
事实上,小兔子根本就没想到澹台凌风和九穗寒鸢还有联系,他知道的是,九穗寒鸢早在当年的神魔一役中被销毁。
所以,一只不过三百年修为的兔妖,是如何知道早已消失了的九穗寒鸢的?
除非……有人和他一样,从山海境跨境而来?
可是,要穿过虚空境,至少得化神期以上的修为。
六界之中,普天之下,能做到跨越壁障的人,包括他不超过三个。
神、魔、妖……
冥府自有连接异世之能,不需要借助虚空之境。
所以可以排除冥界之人。
神族也不可能,天行九向来看不起人族,认为人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蝼蚁,自然也不会纡尊降贵来到人族的地盘。
神族也可以排除。
那么,是魔族,还是妖族?
想到这化形的兔子,盛清越心里的天平已经倾向了妖。
“灵域中,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妖?”
要想知道答案,这小妖或许就是个突破口。
“你要干嘛?”
兔妖途安听到盛清越的问题后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想确认一件事。”
盛清越看着途安,从他的一系列反应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在澹台凌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像提小鸡仔似的整个人腾空而起,另一只手也顺势带上了刹那呆滞的途安。
“我屮艸芔茻——盛清越你大爷,你起飞前能跟我说一声吗?”
澹台凌风整个人都是悬空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让他不仅心里很慌,身体也很紧张,简直比他自己独自对付三尾盲狐还要惊心动魄。
就在澹台凌风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的时候,盛清越已经带着他们急速下降,还没站稳就已经再次出手,将扑在一个年轻女孩身上的猴子踹了出去,他特意控制了力道,不会把猴子踹死。
“侯晓晓——”
听到途安焦急地呼唤着同伴,澹台凌风恍然。
原来还是认识的。
“咳咳——”
刚刚受到重重撞击的猴子废了半天从灌木丛中爬出来,此时的它脸上头上还有身上都是草叶和泥土,尤其是它刚才倒下的时候姿势不太对,啃了一嘴的泥,听到熟悉的声音,猴才缓缓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被人控制住行动的少年,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途,途……途安?”
万万没想到,向来以逃跑著称的途安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竟然被抓了。
视线渐渐从途安的身上往旁边挪动,侯晓晓的瞳孔却骤然放大,却见抓着途安的那青年分外好看,就是再旁边的那个,长得也比他们这些妖还要俊美几分。
“侯晓晓,你没事吧?”
途安即便行动被控制也不放心刚刚被会心一击好友,挣扎着想下来。
盛清越便如了他的意。
“我没事。”
就在侯晓晓摇身一变化为人形的刹那,澹台凌风看到盛清越朝地上刚刚睁开眼的女孩弹了一颗什么东西,然后这女孩就和那中年男人一样,晕了。
“这种事暂时不适合他们知道。”
只要人没事,澹台凌风也无所谓。
不过他没想到,侯晓晓这么少女的名字,居然也是公的。
难不成妖族也流行重男轻女?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有了朋友做靠山,途安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但是还是不敢和盛清越他们正面刚,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的侯晓晓就成为了这只出头鸟。
看着这两只妖,澹台凌风的嘴角微微抽了抽。
前一秒还是好兄弟,后一秒就把好兄弟推出来挡枪,他是真服了。
盛清越看着侯晓晓,觉得这猴子好像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并不想和他解释什么,从怀里,准确地说是从水玉戒中拿出了一块令牌。
澹台凌风还没看清楚令牌上写了什么,盛清越已经重新把令牌收了回来,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忽然看到刚刚还嚣张的两只小妖猛地朝他们跪下。
“临鹤城途安,见过令主。”
“临鹤城侯晓晓,见过令主。”
“临鹤城……”
盛清越知道这座城,是位于
尽海域的一座临海城。
可是,临鹤城的小妖怎么会出现在人族?
难道是叔父?
“这灵域,是你们搞的鬼?”
因为身份上的变化,途安和侯晓晓带着盛清越和澹台凌风陆续把其他人救了出来,也把那些欺负人类的动物集中在了一起,有的化成了人形,有的依然保持着毛茸茸的状态,只睁着一双亮闪闪的无辜大眼睛看着他们。
“令主,是那些人类先欺负我们的。”
澹台凌风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毛茸茸围着,新奇得不行,左手一只右手一个地撸着,嘴角都情不自禁带出了满足的笑。
原来,那十好几个人在和澹台凌风他们分别后就找到了一块空地,然后设置了几个简单的陷阱,抓了野鸡和野兔当做他们烧烤的原材料。
本来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坏就坏在,他们抓鸡和兔子的时候,被这些小妖看见了,他们不忿人类滥杀动物,索性就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就算澹台凌风他们没有出手,这些人也不会有事的,最多就是受点小伤。
听到这里,澹台凌风有些哭笑不得,转头去看盛清越的表情,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神情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凝重。
这是怎么了?
盛清越无暇顾及他,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小妖。
“临鹤城城主何在?”
如此大规模地出现妖族,临鹤城怕是已经出事了。
本来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动物们,在听到这句话后,所有动作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诧异地看着盛清越,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他怎么知道的。
他们都住在这么一个深山老林了,为什么还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城主?
就算是令主,也不应该知道啊。
虽然最后他们还是屈服在了这个人类的淫威下,带着他去找了临鹤城城主,却赫然就是他们今日无缘得见的红月寺方丈,法号玄英。
实际却是一只白尾金雕。
澹台凌风却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老态龙钟,几乎半只脚踏进棺材板的老头和威风凛凛的猛禽之王画上等号。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就在玄英话音落下的刹那,澹台凌风的面前就开始上演一副大变活人的戏码。
“令主。”
玄英,哦不,应该称他为飞鹰,原是无尽海域的一名守将,有幸被龙旋龟大人提拔做了临鹤城城主,早在盛清越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小妖的传讯,自然也知道了盛清越的来历。
能被赤阳令选中的人,想来也非等闲之辈,因此,飞鹰在他面前也多了几分恭敬。
只是在看向澹台凌风的时候,微微顿了顿。
有些话,属实不方便当着第三人的面说。
“……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刚刚的地方,你们聊,我去去就回。”
澹台凌风刚说完就已经消失在盛清越的面前,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看着澹台凌风自觉离开,飞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才看向盛清越,眼中充满了探究。
“敢问尊下是第几代令主?”
赤阳令自赤阳司诞生以来,有且仅有唯一的一枚,由每一代令主代代相传,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但是,飞鹰万万没有想到,会从这个他以为是人类的口中听到让人惊愕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