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从学校里火急火燎地叫回来，就是为了去接什么池夏？”
今天上午，宋霁野刚走进物理实验室，班长就从走廊拐角飞奔过来，满脸紧张地拉走他说家里出事了。
宋霁野设想过两种可能，不是有人惹池珂那丫头不高兴了，就是佟梦松那小子又顶撞老师被叫家长了。
可他没想到还有第三种可能，去接池家的二小姐。
“野哥，怎么能用‘就’这个词呢？”佟梦松幸灾乐祸地笑，“池夏姐可是池家寄养在外的二小姐啊。”
“池家有二小姐？”宋霁野眉心微蹙，“不是只有珂珂一个么？”
“野哥你忘了还有池爷爷还有个小儿子？”佟梦松叹了口气，“池二叔叔和婶婶出车祸去世了，当时婶婶还怀着没足月的池夏姐。但幸好孩子及时保住了，不过池夏姐因为早产身体一直不好，只能送到乡下去调养。”
宋霁野在太师椅上坐下，姿态散漫地靠在檀木桌旁，言简意赅地拒绝：“不接。”
“可是池爷爷点名要你去接，”佟梦松忽地抱上他的大腿，几乎要声泪俱下，“池爷爷都病那么重了，你连他最后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吗？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行了，别装可怜，”宋霁野嫌弃地把他从腿上扒开，“我去就是了。”
佟梦松上一秒还可怜兮兮的表情，下一秒就转化成欣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给他。
“这就是池夏姐现在住的地方。”
宋霁野接过一看，气极反笑：“在江南？你知道离这儿有多远吗？江南也算乡下？”
“怎……怎么不算？”佟梦松梗着脖子反驳，又被他凉凉的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京城以外的地方，不都是乡下么？”
“呵，你这跟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跟我一起过去，正好带你见识一下京城以外的世界。”
宋霁野才朝他走近了一步，佟梦松就飞快起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跑。
“我还要回去上课呢！野哥一路顺风！”
宋霁野将纸条叠好揣进口袋，“啧，池老爷子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冤大头。”
后续就是他不间断地开了四个小时，才抵达佟梦松认知里的“乡下”。
江南碧水镇在烟雨之中显得朦胧，建筑风格和京城的高楼大厦不同，是清一色的矮层青色砖瓦房。
宋霁野在镇里绕了好几圈也没找到烟雨巷，却在路过一个巷口时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怎么了吗？”
少女甜软的嗓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宋霁野才将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
于他而言合身的外套，披在池夏身上却宽大得能盖住她的大腿。
和佟梦松说的一样，还真瘦弱得很。
宋霁野眉梢轻挑，朝她伸出手，“走吧，回家。”
池夏怔愣地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手掌借力站起身，慢吞吞地问：“你不是不认识我家么？”
“回的不是你在这儿的家，”大约是受了惊吓，她的掌心冰凉，宋霁野被冰得下意识蜷了一下指尖，声音微哑，“回京城池家。”
她倏地就将手抽了回来，轻摇着头后退，“我不回去，这里就是我的家。”
宋霁野轻嗤一声，“你倒是明白养恩大于生恩的道理。可京城才是你出生的地方，江南虽好，可比不上京城繁华。”
“我不喜欢繁华的大都市，”池夏低垂着脑袋，语气分外认真，“碧水镇挺好的，辛苦你一路舟车劳顿过来接我。现在天色已晚，回去路上不安全，我帮你找间客栈先住下。”
宋霁野声音里已然没了之前调笑的温度，“你爸妈去世得早，如今只剩下你爷爷，他现在危在旦夕，临终前的愿望就是看你最后一眼。你的良心只体现在养父母身上？”
她陡然一怔，惊愕地抬眼，“爷爷病危了？”
池夏虽然从出生起就在碧水镇了，但在她刚上小学时，养父母就告诉了她的身世。
池家现任家主池方藤膝下有两子，长子池青雄，次子池千帆。
池夏是池千帆夫妇唯一的女儿。
听见池方藤病重的消息，池夏的心提了起来，紧张不安地咬着下唇，片刻后才仰起头，眼眶通红。
“那……我回去跟琴姨和安叔说一声。”
宋霁野点头，“那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才想起车钥匙放在外套口袋了。
宋霁野朝池夏轻抬下颚，“右边口袋里放着的钥匙给我一下。”
她从宽大的袖口里艰难伸出手，在口袋里摸出钥匙给他。
宋霁野盯着她素白的掌心几秒，才勾手拿走，“明天见。”
池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直到车灯彻底在巷子里消失，她才拢了拢外套，蹲下身去捡饭盒。
好在她出门前盖紧了盖子，摔倒时的极力护着没能让食盒摔翻。但淋过雨后，盒身已经不热了。
池夏惊慌地打开盒盖，用掌心在上方探了探温度，饭菜有些凉。
她忐忑不安地送到赵建安手里时，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赵建安没责怪她，只是注意到了她微乱的发丝，“柠柠，头发怎么乱了？”
柠柠是她的小名，池夏在抓周时没有选顾素琴给她选的东西，捡起了刚好从树上掉下来的柠檬。她当时还好奇地咬了一口，结果被酸到大哭，逗乐了不少人，因此得了这个名字。
池夏在来之前，对着地上的水滩擦过了脸。但光线太暗，挣扎之中弄乱的头发只捋好了一部分。
她按捺下心底的紧张，试图镇定地说谎：“刚刚风太大了。”
见她身上眼生的外套，赵建安随口一问：“这衣服怎么没见你穿过？看起来还像男款的。”
池夏一怔，心虚地将头垂得更低了，“我买衣服的时候没仔细看，买成了大码。卖家不包运费，碧水镇离发货地又远，所以没退货。”
“虽然是大了点儿，但质量看着不错，”赵建安欣慰地笑笑，“不浪费钱退货是正确的选择，不过以后买东西可要看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