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恰逢雨季,连绵不绝的雨天已经持续了一周。
潮湿的石板路上掠过一抹白色的裙摆,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无人的巷道快步走着。
池夏轻轻呼出一口气,空气中便泛起一圈圈的白雾。
即便临近初夏,江南的气候还是带着些许凉。她的衣袖是半长的纱质,只能通过摩擦手臂的方式产热驱散寒意。
顾素琴让她将晚餐给加班的赵建安送过去,她摸了摸双层食盒的盒顶,还是温热的,稍稍松了口气。
恰逢多雨又泛凉的天气,一到傍晚,镇上的居民大多闭门不出,尤其是去往木工坊的路更是偏僻无人经过。
裹挟着凉意的风迎面吹来,将油纸伞吹得往上掀了掀,池夏费劲将伞往下压,加快了步伐往木工坊走去。
前面昏暗的巷口,猩红的一点忽闪忽灭。
池夏意识到危险,转身就要往回走,可那人已经察觉到她过来的动静,慢悠悠地开口:
“这不是寄住在赵建安家的小姑娘吗?可算等到你了。”
说话的是个右眼留了道疤的男人,那道疤从额角延伸到耳后,很是狰狞。花衬衫大金链,是碧水镇恶霸石刚的标配特征。
石刚之前犯了事在局子里蹲了十年,半个月前才放出来,却在市集上对池夏一见钟情,追求无果便每天在她送饭的路上堵她。本以为赵建安报警警告过他一番后会收敛,可没想到他还是死性不改。
池夏握着伞柄的手收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面上却仍旧保持镇静:“你有事吗?”
石刚叼着烟双手揣兜朝她步步走来,她一步步后退,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食盒。
他吐掉烟头,雨水浇灭星火,发出“呲”的一声,连带着刺了一下她焦灼不安的心。
池夏不敢立刻逃跑,她自知体力差跑不远,也生怕剧烈的反抗反而会激怒他。
石刚走近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的脸,眼底的疯狂更甚:“不愧是咱们镇上最漂亮的姑娘,这张脸可真是水灵得很。”
她没有回话,懊恼今天心存侥幸没有带上手机,紧咬着下唇思考着应对计策。
可石刚没给她考虑时间,大步上前推了她一把。
池夏身形本就瘦弱,他这一下尽管不用力也能轻易推倒。她跌坐在地,直接撞上了墙。
因为失去平衡,手里的伞飞了出去,可却紧紧护着食盒没放。
她皮肤嫩,一撞就刮蹭得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但她一声也没吭。
石刚在她身前蹲下,留下打斗痕迹粗糙的手搭上她肩膀。
池夏拼命往后退,可身后是墙,后背的伤口被蹭得更刺痛。
她苍白着脸试图拖延时间:“我……我已经报警了,你不能这样!”
石刚冷笑:“我从头到尾都看着你呢,哪有时间报警?”
池夏越是表现出抗拒,石刚就越是兴奋,他终于能将这朵小白花给摘下了。
她顾不上思考电视剧里咬舌自尽的真实性,舌尖已经顶在了齿间,甚至已经想好了死后葬在哪座山比较合适。
巷口却忽地有一束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池夏睁开眼看去,那是一辆灰色的兰博基尼,流畅的线型和耀眼的车身在周围古旧的建筑下显得格格不入。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一个身形颀长的人从车上下来。
逆着光,池夏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知道他宛若神邸降临,连雨势也渐渐停歇。
他朝她的方向步步走来,声音恣肆散漫:“欺负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身旁一直不亮的路灯却在此刻骤然亮起,池夏在一瞬看见了他的长相。
开扇形的桃花眼懒散地半耷着,眉眼清隽,薄唇轻挑勾起。
他只是站在那儿,所有的光却偏爱似的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池夏心跳停滞了一瞬,惊愕地睁大眼,呆愣看着那个逆光而站宛若神祇降临的人。
石刚的好事被打断,不耐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看向来人:“你他妈谁啊?知不知道我在碧水镇什么身……”
话还没说完,他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宋霁野分明没用什么力道,石刚就连连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男生。
不甘被一个毛头小子教训的石刚,挥拳就朝他打去。
宋霁野轻而易举地侧身躲过,按住石刚的手臂就是一套利落的过肩摔。
石刚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宋霁野单脚踩在石刚的后脑勺,“管你什么身份,我可见不得小姑娘被人欺负。”
石刚不停挣扎,脸被踩到挤成一团,像抹布一样滑稽,嘴上却还底气十足:“有本事你就让我起来!”
“呵,”宋霁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脚上的力道加重了些,“你能起来我让你一招。”
“你……好,请问能先报警吗?”
角落里响起一个柔软但颤抖的声音。
宋霁野才想起来还有个小姑娘,她满脸惊恐,显然是刚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明明怕得要命,却还倔强地咬着下唇。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水汽,可迟迟没有落下眼泪。
她五官生得很漂亮,饶是见过不少漂亮女生的宋霁野都能直接给出“比他见过的女生都好看”的评价。
白净的小脸,小嘴琼鼻。尤其是那双杏眼,看人时像漾着一潭春水,让人沉溺其中。
宋霁野看怔了片刻,才拿出手机报警。
他脱下外套,盖在池夏半裸露的肩上。
警察赶到将石刚带走,问了具体情况以后还表扬了他见义勇为的行为。
池夏坐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和警察从善如流交谈的人。
他随性慵懒地屈腿站着,昏黄的灯光映在他侧脸,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池夏十八年来,一直自诩不是个肤浅的人。
可在看到宋霁野的第一眼起,她一直以来坚定的理念好像要被推翻了。
警车驶离后,宋霁野才在池夏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
“小姑娘,知道烟雨巷28号怎么走吗?”
池夏怯生生地抬眼,“你……去那里做什么?”
他桃花眼轻勾着,“我找一个叫池夏的。”
宋霁野的外套烟草味很重,但隐隐的橘子清香在一点点地掩盖前者的味道。她拢了拢披着的衣服,软着嗓音回答:“我就是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