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木廷舟能感受到怀里的人突然不动了，啜泣声滞了滞，接着抬起头，脸上除了交错的泪痕，还有大片大片的茫然。
她愣愣地看着他，唇瓣翕动了下，好半晌才开口：“你说什么？”
木廷舟见她眼角还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泪珠，他怜爱地拭去，手中的潮湿洇开来，漫到心里。
“我说，我会陪着你的。”他眼神微动，似乎有些没把握，马上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陆清枝眨了眨那双莹亮的鹿眼。
“可是你刚刚──”她话未说完，倏地恍然大悟，“啪”的一声又把脸埋进了眼前人胸膛，嗓音闷着，“我好像傻子啊。”
木廷舟不明所以，女孩子皮肤薄，再加上总是瞒不住情绪，他见她耳根子红着，怔了片刻，也反应了过来。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失笑：“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尾音上卷，字里行间的戏谑过于明显，陆清枝没说话，倒是耳上的红愈发艳丽了。
他忍不住打趣：“枝枝，你不说的话我很委屈的，你哭得那么伤心，别人会不会以为我在欺负你啊？但我明明就是──”
陆清枝依然闷不吭声，木廷舟却感觉腰侧忽然被狠狠捏了一把，像是制止。
那声警告不痛不痒，倒是惹得他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他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是在告白啊。”
声音有意无意地压着，嗓音放得很轻，吐出的每个咬字都含着烟气似的，带着似有若无的撩拨。
吐息刮着耳畔，陆清枝感觉自己的心脏要爆炸了。
她猛地推开木廷舟，全然忘了方才自己窝在他怀里是为了逃避，这会儿不只耳根子烧了，连脸颊都晕开一片绯色，像是少年手中那束最后的春意，粉瓣白里透红。
“枝枝，我去查了杏花的花语。”他嘴角扯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提问过于直白，陆清枝含蓄惯了，哪里招架得来，她死死地攥着裙摆，指关节都泛了一层不自然的白。
杏花的花语是什么？
陆清枝再清楚不过。
她把少女的慕情包装在送出去的那束花里，假借春天的名义，把自己的心意悄悄送出去。
她抱着侥幸心理，既希望他发现，又希望他不要发现。
木廷舟走到陆清枝面前，见她垂首不回答，他眸色深深，扣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这一抬，就撞进了他深邃的双眼里。
“枝枝，你在害怕吗？我说过了，跟着舟哥不用怕。”他眉目疏浅，平时的棱角似是被夜色消融了，平添几分温柔，“如果你是在害怕早恋，那我可以等，等我们都毕业，我们一起去更远的地方。”
“但如果你害怕的是我的态度……”他舔着唇又轻笑了一声，带着隐隐的无奈，“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对你我从来都不只是玩玩。你知道吗？我这么没耐心的一个人，却在喜欢你这件事上坚持了那么久。”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复又直直望着她的眼睛，眸光虔诚：“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
他把自己的心脏捧到她面前，跟她说，你看，它是为了你而跳动。
陆清枝不爱哭的，可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又再次叫嚣着想要出笼。
她抬手，覆上他扳着自己下颌的手，手指稍稍用了力，指头嵌进了他的指缝。十指相扣，肌肤相贴，骨骼相触。
他知道她寄情于花的隐晦，也知道她不敢踏出舒适圈的退却。他什么都知道。
他看穿她所有的迟疑，就这么直直地朝她走来，剥开不安的迷雾，告诉她你不用怕，你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你可以放心去喜欢我。
他都这么勇敢了，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抓住春天？
陆清枝飞快地眨着眼，是紧张时下意识的表现，木廷舟喜欢看她这种小动作，特别可爱。那长睫就像两把羽扇，扑簌簌地扫在他的心尖上。
“木廷舟，我喜欢你。”仿佛下定决心般，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她平时极少唤他的名字，总是一口一个“木同学”的，现下郑重地叫了他的全名，连木廷舟都怔了几许。
暮春的夜晚，他看到她眼底坚定的光。
下一秒，他扣着她下巴的手倏然发力，倾身的同时也将人朝自己拉近。他吻上她的唇。
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几乎是刚碰上便分离了。
“谢谢，女朋友。”额头相抵，他鼻尖蹭了蹭她的，低声道，“你是我十八岁最好的生日礼物。”
两人在地铁站前折腾了太久，这会儿距离门禁时间已经不远了，木廷舟有些抱歉地道：“对不起枝枝，没办法送你回家了。”
陆清枝摇摇头：“现在地铁站人还很多，你不用担心。”
“那你回到家发消息跟我说一声，我也比较放心。”
“好。”
心底蕴着甜，仍牵着的手舍不得放，几番藕断丝连后，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道别。然而在进入地铁站闸门前，陆清枝又突然转头，看到说要离开的那个人还没走，依然站在原地凝视着她。
木廷舟笑了，在不远处朝她挥挥手，用口型道：“赶快回家。”
陆清枝心下一软，小跑步向他跑去，张开手直接抱住他：“特典，生日礼物附赠的特典。”
说完后似是害羞了，又赶紧放开手，用比刚刚更快的速度进了闸门，正好地进站，木廷舟便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跳上车厢，淹没在人群里。
他弯了弯唇，直至列车驶进黑暗中，他才离开地铁站。
距离门禁时间只剩十分钟，木廷舟飞速跑回酒店，一进门就见谢绰坐在书桌前，和他出门之前一模一样。
这哥怕不是一个无情的刷题机器？
木廷舟没理他，KTV的包厢都有一种微妙的气味，他不喜欢那种味道，换掉衣服后速速洗了个澡，洗完就躺在床上看手机，手机里是明天竞赛的资料。
一阵子后，那个无情的刷题机器突然开口了：“你心情很好？”
木廷舟：“原来你会说话？”
谢绰：“……”
“开玩笑的，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木廷舟确实心情好，也不再嘴贫，放了他这个孤僻的室友一马。
“你嘴角都快翘上天了，收着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谈恋爱了。”谢绰面无表情，眼底的嫌弃却是藏不住。
“巧了，我就是谈恋爱了。”木廷舟扬了扬眉，特别显摆，语气欠揍，“我女朋友可爱死了，想看吗？想看我也不给你看。”
被迫吞了一把狗粮的谢绰：“滚。”
成功把室友气回试题本前，木廷舟就收到了消息通知，他打开一看，是陆清枝报的平安。
木廷舟嘴角那是翘得更高了，按着手机给她回复。
＠木廷舟：晚安，早点睡。
＠山有木兮木有枝：你也是，明天加油。
木廷舟盯着那条消息，眉眼间都是笑意，欣赏了好半晌准备切出对话框时，却看到对面又发来了一句话。
消息不长，却让他整个夜晚的梦境都是甜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晚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