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孙明是个社牛，和谁都有着不深不浅的交情，同年级中认识的多了去，何况是同样自来熟的柯言。他方才见木廷舟对陆清枝的态度不对，就着少年少女口中的只字片语，只觉哪里有蹊跷，又想到了昨天看到柯言、唐初弦和陆清枝发的动态，内容还挺一致，还想说去问问看柯言，既然他们昨天都待在一起，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打听了一圈回来之后，孙明一个人精，多多少少也摸出了大概。
闻声，木廷舟舀丼饭的动作一顿，几秒之后，一脸神奇地看着他。
“我，吃醋？”他眼底透着强烈的“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他妈在说些什么”，不可置信，“你说我？”
“还能是谁，就你呗。”陈育嵩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吸了一口奶茶，乐得看戏。
木廷舟一记眼刀过去，就听见另一边张晋又道：“舟哥，不是我说，您看看在场的有谁心情不美丽──是不是就您一个？”
木廷舟：“……”
“你们这逻辑还挺感人的啊，老子不爽跟吃醋有个屁关系？”他被这一番话惹得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丼饭瞬间有些食不下咽。
“哥，你是不是因为没能去枝枝的甜点聚会而感到心理不平衡？”
“嗯，但因为我昨天有班，所以不去也挺正常的。”
“可是我们有枝妹妹……没有邀你对吧？”
这话像是戳到了敏感点，木廷舟面色几不可察地僵了僵，把手中的汤匙扔下，没有说话。
这些微表情哪里能逃过孙明的火眼金睛，他愉悦地吹了一声口哨，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趁胜追击：“我不知道听谁说的啊，你跟我们班的沈逸晨还挺不对付，虽然你俩也没有明显表现出什么，但你是不是真的挺讨厌他的？”
木廷舟兀自环胸，眼睫虚虚敛着，目光随着地板上的光影移动，没有回应。
孙明就当作他是默认了。
“可是昨天沈逸晨去了，你没去，枝枝甚至没有邀请过你。”孙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意煽风点火，“我还听说沈组长和枝枝从初中就认识了啊，人家还住在对门，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哥你看这不赶紧行动，人小姑娘是不是就要被拐走了？”
张晋打趣道：“哥，您的铁树长了十七年，这会儿终于要开花了吗？”
木廷舟还没来得及回怼，对面陈育嵩便接过了话题。
他慢悠悠地喝着奶茶，吃瓜吃得兴致盎然：“别啊，舟哥一颗纯情少男心现在可是要碎了，你看刚才对人家那模样，明显就是被打击了还硬要逞强的防卫机制，装作自己毫不在意实际上却又他妈介意得要死，透过尖锐的言语先发制人，保留自己最后一点面子。”
“操，陈育嵩你很鬼啊，心理学博士吧。”
“欸，有人都不说话，我看是心思被戳破了。”
“呀，舟哥，别说兄弟们不够义气，你一句话下来，我们就有几百个法子能帮你助攻。”
几个人讨论得热烈，也不管当事人瘫在一旁的椅子上无动于衷，他们比谁都还要兴奋。吵吵闹闹说了一轮后，一直没有反应的木廷舟突然抬首了，孙明见状，贱兮兮地道：“哥，您看哪个方案好，您要发表点什么感想吗？”
木廷舟看似不经意地拿起桌上的木筷，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倦懒，嘴角浅浅勾着，眸光晦涩不明。
他微笑，声音却染上了清晰可见的杀意：“知道为什么筷子有两根，而你们的眼睛也有两只的原因吗？”
众人：“……”
确认过眼神，如果这哥没疯，那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结束下午的撞球时光后，木廷舟兴致有些阑珊，没打算跟着他们续摊，他踩着最后一抹夕阳回到了家，打开手机却发现四人的群组名被孙明改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舟哥没追到嫂子不改名”的粗体字，一脸无语。
这些人一个都比一个还要闲是不是？
夜色逐渐深重，虽然还不太饿，但想着反正也到了吃饭时间，他便走去厨房随便翻了包泡面出来，接着简单打了颗蛋上去，也勉强算是丰盛。
等泡面煮熟的期间，他懒懒地倚着料理台，凝视那冉冉而上的热烟，思绪却止不住地停留在午饭时的对话，怎么抽也抽不离。
虽然孙明那逼的结论荒诞不经，但在讨论“吃醋”这个命题之前，他要思考的绝对是吃醋的成立条件──
他喜欢陆清枝吗？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横空出世之时，木廷舟拿着泡面碗的手不小心抖了抖，险些把热汤翻倒。
他喜欢陆清枝吗？
他喜欢吗？
木廷舟把碗筷放好，轻轻靠上椅背，泡面的香气充盈着整个房间，他却没有任何动作，盯着面条在飘着油光的热汤里浮浮沉沉，如同此时泡在浪中的一颗心脏。
“喜欢”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过去没有想过，也不知道这会儿竟会猝不及防的被提起，然后便扎根在心尖挥之不去，极力地刷着存在感，让他想要忽视都难。
孙明那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断在脑中盘旋，如果说陆清枝真的和沈逸晨在一起了，那他会有什么感觉？
他沉吟了半晌，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开心”。
那么换一个思路，撇开他对他的反感，若是陆清枝身旁的不是沈逸晨，而是其他男人的话，他能笑着祝福他们吗？
──枝枝，恭喜你脱单，祝你们长长久久。
久个屁。
显而易见的，答案依然是否定。
他又想到了之前遇到萧季川后没来由的脾气，以及初见沈逸晨时本能激出的不顺眼，好似所有不明缘由的情绪和行为，此时此刻都有了溯及的源头。
木廷舟摩挲着手中的巧克力糖，随着包装纸窸窣的声音，他思绪不受控地沉湎……但凡稍微想像陆清枝身边站着任何一个男人，心情就会莫名地不爽。
或者说，不是莫名，理由大抵是呼之欲出──
如果这不是喜欢……
如果这不是喜欢。
木廷舟心涧上泛起了细微的潮汐，薄浪翻滚，他把玩着巧克力糖的指尖滞了滞，近水的楼台就一定能先得到月色亲吻吗？
可如果月亮本就隐在了云层之外，那再怎么临水靠岸，便是费尽了心思收集细碎的月光，也没能捕捉到月亮的踪迹。
人间月光遍地都是，可月亮只有一个。
他不仅要接住月光，还要月亮只对他一人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