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宁找到温禾的时候,温禾已经狂吐三个回合。在女洗手间。
“要不要改签去医院看看?”
“不用。”温禾接过她递来的热水,弱弱咽下几口。
陆安宁皱眉,抽出纸巾给温禾擦唇角的口红,忍不住问:“怎么吵个架搞成这副样子?”
“和吵架无关......他和你说了?”温禾怔了怔,“说为什么吵架了吗?”
陆安宁没好气:“我猜出来的,他怎么会告诉我。”
温禾肩膀一沉,吐出一口气:“也是。”也是,沈伯言这种心大于口的人,怎么会轻易和其他人谈论自己的事。
陆安宁看她脸色实在不好,褪去口红,唇瓣都是苍白的,忍不住劝导她改签。
“还有半个小时就登机了,你这样怎么扛得住。”
温禾摆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到魔都后还要去酒店梳洗打扮,整理东西。加上主办方给的条款太笼统,具体的妆造工具什么能带什么不能带、哪个明星哪个人物的禁忌,都要临时打听,随机应变。
拖不得。
温禾又喝几口水,压下反胃,深深呼吸一下,挤出笑脸:“走吧,准备一下登机。”
回到候机室的时候,沈伯言只是微微抬眼瞥了瞥她。她从沈伯言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挎包,也依旧沉默无话。
温禾跟沈伯言的座位号挨着,好在头等舱足够宽敞,并排坐也没什么接触。
温禾坐在靠窗的座位,几次想说点什么,但看见沈伯言那张冰山脸也就张不开嘴了。
坐在她身后的陆安宁忧心忡忡。沈伯言好像还不知道温禾不舒服,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犹豫一下,她给温禾发信息:你难受要不要告诉他?
温禾手机没开静音,叮一声。她看一眼,苦笑一下:他怎么会不知道。
是,沈伯言那样细心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脸色不好?
何况,系统应该会提示吧。
起飞在即,空姐示意大家将手机开启飞行模式。
温禾关掉手机,朝路过的一个空少要了杯热水。
空少把水拿来时,沈伯言忽然伸手一拦:“我来。”语气和脸色一样差。莫非沈伯言连空少的醋都吃?
温禾手脚发凉,她开始严重的自我怀疑——是不是不该和陌生人说话。
沈伯言拿着纸杯叹了一口气,放在桌板上。
对面的特助眼疾手快递上一个白色保温杯:“沈总,这是您叮嘱过给温小姐准备的。”
沈伯言嗯一声,拧开杯盖,将杯子送到温禾嘴边。
“谢谢。”
温禾细声道谢,接过杯子小口抿。
......是牛奶。
乳香气往鼻子里钻。
温禾悄然皱一下眉,胃疼,是不是不建议喝牛奶?
但她没再管了,一口接一口,自虐般往下咽。
飞机起飞,地面上的人变成蚂蚁,车变得比蚂蚁大一点儿。
穿过一层云,耳膜鼓起来,又恢复。
人类从陆地飞上天空耗费几百年的心血,但人体自身的规律还是没被彻底摸透。以至于在地面和在空中,生理极限也各不一样。
机头平稳向前,温禾紧闭双眼,体会躯干里的一层层改变。
时代变迁,一代人与一代人的认知和坚持的东西完全不同。后边机舱里乱糟糟,传来吵架般的对话:一对儿夫妻。
为了哪家看孩子而产生的。
男人咬死要求女方父母看养,说自己家出了多少多少钱,要她父母养个孩子还不行了。
女人声音颤抖,开始扯回生孩子时自己受了多少罪,自己父母怎样悉心照料月子......
男人说不过,就服软卖惨,说自己也想亲自带孩子,只是工作忙,父母身体也不好......
女人厉声打断质问说难道她父母身体就好吗,说男方家就是彻头彻尾的王八犊子孩子到底跟谁姓......
抽泣和叫骂像阴魂不散的野鬼讨命。
温禾听得头大,但胃里的灼烧感还在不断攀升,实在没力气再说话。还好有其他人也表达了不满,冷言冷语让空少去处理。
空少点头,穿过头等舱的隔断帘,低声安抚那对夫妻的情绪。
耳根子终于获得清净。
三个小时的行程,说长不长,睡一觉又没必要。大白天的,也不能总睡觉。
沈伯言盯着另一面的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禾努力顺着他目光看去,一朵云。
形状像头狮子,嘴里还叼着一颗圆硕的球。
温禾忽然想哭。鼻子里发酸,一个没控制住,眼泪就掉下来了。
沈伯言余光隐约瞟见,身形明显一怔,回头看她。
温禾红着眼,不太好意思地抹了把眼泪。
好在睫毛膏够结实,没给她抹成个花脸。
温禾感觉自己就像那颗球,被沈伯言偏执多疑的情感折磨。
但她坚信,自己在意沈伯言。所以离不开,或者说还不愿意离开。
“不舒服?”男人终于舍得说话。温禾吸一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沈伯言心脏像被什么击中,去他妈的吃醋不爽,立刻抛之脑后。
“哪难受?”他握住温禾的手,迫切道,“需不需要叫人来看看?”
温禾抽出手,摇头:“不用。落地再说。”
沈伯言叹一口气,护住温禾的头。
陆安宁静默观察:这是和好了?
从魔都机场去往酒店的路上,温禾忍不住下车吐了一通。
也是至此,沈伯言才意识到温禾不是没睡够犯困,而是真的胃疼。
自己还给她喝了牛奶......
火上浇油的一杯牛奶。
沈伯言一面拍着温禾的背,一面无比自责。
秘书小姐在宽大的商务车上喊:“我联系了魔都的上门医生。”
温禾擦一擦脸,支起身体,虚弱道:“先去酒店吧。”
刚说完,她猛一回头——好像有人在监视她。
但马路上车流湍急,什么都没捕捉到。温禾心里种下一颗不太好的种子。
上了车,她喝了几口热水,忧虑提醒各位:“注意点陌生人。”
沈伯言紧张:“你看见什么了?”
温禾沉默,摇一摇头:“但愿是我感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