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两天的麻辣烫。
不过是在酒店里吃的。
陈叔送来刚买的新鲜食材。酒店后厨盯着那一袋子牛排海参啥的人都愣了,遣人问了好几遍。得到的答案都一样:“麻辣烫。”
特么的有钱人不当人啊!这不是暴殄天物这是什么?
大厨一边给挥舞着大钳子的的澳洲龙虾放尿,一边替它愤愤不平。
不过沈伯言对这一餐的底线也就是这样了。
那些靠肉泥淀粉豆制品调味料以及其他什么不知名物种掺杂在一起后被机器碾压制成的丸子、肠、福袋等等,再炖成大杂烩......
在他看来,吃完就四个字:慢性自杀。
温禾歪着眼,躺在飘窗上养神。
她想,那些玩意怎么了?吃完也不会飞出去。
沈伯言坐得笔直,在沙发上听会。
今天是星期五,一般情况下集团要开周例会。各个地区、行业最大的负责人来向他汇报手里活儿的进程。
不重要的,沈伯言左耳进右耳出,有意思一点的,他才会往心里放放。
没办法,集团老总就沈伯言就一个,能拍板说算了的也就他一个。他得学会偷懒。
即便这样,温禾都替他累。
一堆破烂数据加上几个听起来拗口的名词汇聚在一起,几个人能喋喋不休一个钟头,温禾心说,还不如麻辣烫来的纯粹。
好歹一眼能看见汤里边都有啥。
沈公子会议结束,麻辣烫已经上桌十来分钟了。
温禾肚子里的蛔虫都快饿死了。
沈伯言朝她招招手:“怎么不先吃啊?”
“嘿嘿......”温禾拖着腿挪到餐桌前,笑了一秒,立马恢复成饿死鬼状态。
沈伯言给她往小料碗里分了半勺汤。
她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
哦,从小爹疼妈爱的富家公子,没吃过这玩意。
“那个......这东西和火锅一样,端上来,一人一筷子夹着吃就行。”
“不用分餐?”沈伯言震惊,“还能这样吃?”
麻辣烫和火锅能一样么?
火锅一直开着,高温沸腾一遍又一遍,等同于消毒杀菌了。
至于麻辣烫......
温禾缓了缓,说:“听你的吧。”
沈伯言面色变一变,试探着问:“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不用刻意解读。”温禾夹一筷子肉,仔细看了眼,牛排切片。
放进嘴里,汤汁吸满,鲜嫩滑爽。
她一边咀嚼,一边耸耸肩解释:“两个人的生长环境有差异,生活品质、习性也大有不同。很正常,我理解且接受。”
沈伯言终于敢动筷子:“谢谢。”
温禾趴下喝粥,后厨不知道怎么考虑的,竟然单独煮了两碗海参粥,温禾觉得非常赞。
那一锅拿高级食材煮出来的麻辣烫,挑固体吃还好,喝口汤,嘌呤高得能把她奶奶吓活过来。
吃完饭,温禾贴着墙站。
这顿饭的热量......罪恶啊。
沈伯言电子签了俩合同,刚和法务对完,完事抬头一看,自己女朋友正练“壁虎神功”呢。
“怎么突然这样?”
温禾梗着脖子:“运动一下......”
沈伯言眨眨眼:“歇一会去跑步怎么样?”
温禾指窗外:“大暴雨,回来之后,两只落汤鸡。还是麻辣烫味的。”
沈伯言笑一下,走到温禾面前,把脸贴近:“小笨蛋。”
温热的呼吸喷了一脸,柠檬味的。温禾呼吸一窒,脖子后边就是墙,无处可藏。
“酒店六楼就是健身房。”沈伯言直起身子,不再逗她。
“我先回房间换身衣服,待会来接你。”
温禾泄气,嘟囔一句:“还以为要亲我......”
沈伯言回头:“什么?”
“没,没有。”温禾恢复刚才的姿势。
二十分钟左右,温禾房间的门铃被按响。
打开门一看,沈伯言穿一身运动装,额头上还绑着条发带。
温禾低头看看自己的半吊子全新瑜伽服,顿时感觉不太好意思:“你不嫌弃我吧?”
沈伯言微笑:“当然不会。”
那就行,温禾拿上耳机和房卡,屁颠颠跟在沈伯言身后。沈伯言不嫌弃就行。
健身房里几乎空着,应该是天气不好,大家都不愿意动弹。
温禾本来也有点抵触,一下雨空气就闷,再跑跑步出一身汗,又黏又腻。肯定难受死了。
她向沈伯言申请隔壁椭圆机:“不会出那么多汗,还能锻炼到。”
沈伯言欣然同意,从跑步机的置物格里拿下一次性毛巾,走向椭圆机。
“你一个小时,我两个小时。”
温禾忽然就不太好意思。
“算了。”她回到跑步机上,“别影响你晚上休息。”
已经九点多了。
不能总让沈伯言迁就她。
跑步机正对玻璃,虽然蒙了一层水雾,却不影响整体视野。
对面写字楼里还亮着不少灯。
人来人往,一点不像周五,更不像下班时间。
温禾低声念了一句:“都是为了活着,真不容易啊......”
沈伯言嗯了一声,没说话。
温禾看他:“就嗯,没了?”
沈伯言调快履带速度,沉默一会儿,道:“硬要说的话,投胎是门学问。”
温禾无语。
沈伯言看向她:“是不是觉得我特没人情味,特别飘着?”
温禾默不作声,那倒不是。只是,她也没什么立场感慨苦难。
她的身份,和这两个字不沾边。
沈伯言摆正脑袋,均匀呼吸道:“其实......我也接触过穷人。”
温禾愣了愣。
他回忆道:“在法国读书的时候。”
温禾问:“街上的流浪汉?”
“不是。”沈伯言在腰间握拳的手紧了一下,“是中国人,也是留学生。”
“他父亲卧轨自杀了,母亲靠捡废品把他带大。他从国内顶尖的大学公费出国。”沈伯言笑笑,“厉害吧?”
温禾点一点头。
“法国的兼职非常多。学费国家解决,他自己打工,加上各项奖学金,在法国像人一样活着完全没问题。”
“然后呢?”
“然后,他还是没完成学业就回国了。”
温禾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母亲得了癌症。”沈伯言面无表情,又将速度调高三个档。
汗液浸湿发丝,他却感知不到累似得。
“肠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