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锤子伸入陈果的嘴里，在右上方的智齿上来回敲击，当当当的声音直达天灵盖，更让陈果害怕。
她拼命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例如在头脑中构思下周要做的课堂汇报。可是，她依然无法罔顾牙齿上的压力。
陈果看不到医生的操作，也无法清楚感知他的器械，只能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器械，才能将一颗坚固的牙齿拔下来。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时，王大夫突然停止动作，往盘子里扔了一个东西。
“好了，拔完了，咬紧止血的棉花哈。对了，你可以坐起来看看你的牙”。
“唔？”陈果下意识地捂住右脸，含糊不清地问：“拔完了？”
“嗯，拔完了”，不得不说，王大夫的声音充满男性魅力。
他停下敲病历的手，转身指着两颗血淋淋的、白花花的碎牙，平淡地说：“诺，你这个智齿已经烂掉了，所以非常好拔。你看看这个牙髓，都已经变色了”。
“噢”，陈果并不懂这个，只是好奇地问了问，“我能把它带走吗？”
“不能，这是医疗垃圾，我们要统一处理”，他顿了顿，笑着说，“不过，你可以拍照”。
“算了算了，这个看起来真的好血腥”，陈果发现，在麻药的作用下，说话基本上并不受影响。
“行吧，这是你的病历。对了，你对头孢过敏吗？家里有布洛芬之类的止疼药吗？”王大夫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陈果。
她摇了摇头。
“嗯，我再给你开一份止疼药和头孢，你记住，头孢一天两次，止疼药在两小时之后吃一粒，以后什么时候疼，就什么时候吃”，他又恢复成专业的模样。
“好”，陈果道谢之后，兴冲冲地就往外跑。
“怎么这么快啊？拔完了吗？”等在外面的黄音看到陈果出来，一下子站起来，关心地问道。
陈果点点头，开心地说：“这次拔牙真的好顺利啊，我刚刚看了表，不到五分钟就拔完了，嘻嘻”。
黄音皱着眉，心疼地看向陈果，“宝，你现在还疼吗？”
陈果笑得没心没肺，爽朗地回答：“不呀，我现在的麻药劲还没有过呢，而且刚刚大夫给我开了止疼药。嘿嘿，感觉完全就是无痛拔牙”。
“那好吧，接下来要干什么，我陪你去”。
“嗯，先去缴费，再去拿药”，陈果不再嬉笑，认真地说：“哥哥，你陪我来这一趟实在是太折腾了，下次我自己来吧，你平时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有点空儿，还是自己在家休息吧”。
黄音揉了揉陈果的头发，笑着说：“小傻冒，一个人来医院算是最孤独的事情了，我还是陪着你吧”。
“可是，你不是最讨厌来医院吗？”
“是啊，谁让你来医院这么勤呢，我就是再不喜欢医院的氛围，也得陪着你一趟趟地跑啊”，说完，黄音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陈果心疼地看着他，再次劝道：“你放心吧，哥哥，我对北医三院已经轻车熟路了。以后要还是早上八点多的号，你就不用陪着我早起了”。
一番好说歹说之后，黄音终于同意了女友的说法。
两周时间过得很快，陈果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她怀着期待的心情，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前往北医三院的口腔科。
“照这个速度，我在暑假的时候，就可以戴牙套啦，嘻嘻，要比预期中早很多呢”，陈果的心情很是放松。
见到王大夫之后，她轻车熟路地坐在椅子上，跟他说：“照您上次的计划，这次我得拔左边的两颗智齿了吧”。
王医生点点头，盯着陈果的片子，颇为严肃地开口，“你这两颗牙都不是很好拔，你看，下牙是阻生齿，牙根很长，稍有不慎就会碰到神经”，他指了指片子中的一根白色细线，“所以，我需要把你的智齿锯开，分成两半之后再拔出来。这个创口会比较大，需要缝一针”。
陈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扯出一个笑容：“您比较专业，您说怎么拔，就怎么拔。我都听您的”。
王大夫赞许地看了看她，语气一下子温柔许多，“那你先躺下吧，我马上给你打麻药”。
陈果心里有点害怕，一是因为这次要同时拔掉两颗牙，二是因为这次还要缝针，估计疼痛感也会更强。
她惴惴不安地躺下，闭紧双眼，长大嘴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剧痛。
一双温热的手靠近陈果的嘴边，紧接着一支麻药就打在了陈果左下方的牙龈上。
一瞬间，陈果全身的肌肉迅速绷紧，左手指狠狠地掐住了右手虎口，才能忍住她从躺椅上跳起来的冲动。
“这他妈也太疼了”，陈果心想，自己的表情肯定非常扭曲。
一针下去，陈果的左半边脸瞬间麻木，但是她不仅感受到了牙龈的剧痛，左侧的耳道也经受着一阵刺痛。
“医生，医生，为什么我的耳朵那么痛？”，陈果非常担心医疗事故的发生，赶紧昂起头找大夫。
“很正常，这个麻药力度比较大，缓一缓，一会就没感觉了”，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这个牙不好拔，可能得持续20分钟以上。如果你等会感觉到了疼痛，一定要举左手示意，我再给你补上一针”。
陈果的心哇凉哇凉的，“什么鬼啊？什么叫疼的时候再补一针？那我得先感觉到疼，才能举手打麻药吗？”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来都来了”，陈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乖乖地在躺椅上坐好。
“行了，麻药该起效了，你躺好吧”。
刺眼的探照灯打开，陈果的头一点点低下去，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这时，护士给她的脸蒙上一块中间带孔的圆布，并解释道：“这样不会影响大夫工作”。
陈果苦笑了一下，“也是，也许是怕患者狰狞的表情吓到大夫吧”。
被白布蒙住脸之后，她看不到周边的环境，也不清楚医生在干什么，但是她能听到声音。
嗡嗡嗡，这是电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