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堂在水湾中央,八面铺有石头路。
落盈,看到周围场景的转换,面前类似雪国私塾的建筑,头顶上方挂了块金匾,镶着两个大字——学堂。
不似民间的简簿体,这里的建筑牌匾,都是另一种更为复杂的字体——镶金体,更显恢宏大气。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采薇:“你怎么……会仙术?”
采薇把食指放在唇上: “嘘,这是秘密。”
其实,是她在《四国重天》里学到的,其中包罗万象,不仅仅只是历史,还有仙术、情爱、灵物、武器等记载。是以,简单的“史学”不能概括,称为“官学”。
落盈神情沮丧,众人皆略微涉猎仙术,而自己就是一介凡人,资质平平。
采薇拉着她坐在了前排中间的位置,其他弟子已经入座,而且全场就她们两个女弟子。
看着摆放整齐的书案,每个书案上面还放着一本《上川修仙入门手册》。纸质上乘,是手抄本。字体皆为简簿体,为了方便入门弟子看得懂。
不过木心那臭仙师真偷懒,收上去居然直接把“牀”涂黑,改了个“川”在旁边,越看越不舒服。
落盈前瞻后顾,环视一周,发现南晚絮正坐在她后面,神情冷清。盯着“川”字,表情难堪,眉头紧锁。像有人招惹了他似的,估计是有强迫症,看着字体对不齐。
对方突然抬头,与她对视。总感觉他的眼神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无法诉说。
正大光明地看,被别人当场抓包。落盈略微窘迫,都是同门,还是打个招呼吧。
她努力挤出灿烂的微笑:“哟,来这么早啊。”
对方淡淡道:“不早了,钟声已响十次了。”
钟声响十二次上课,间隔30秒敲一次。
落盈尴尬地转回头,好不容易主动和他说一句话,就碰壁收场。
好巧不巧,后面是南晚絮,她的右边居然是那个黑气压的流光,要死,这座位选得一点都不好。
不过,貌似没有见到封夷的人影,估计是被师姐一脚踹到水湾里,回平野居换衣服了。
据说,水湾和平野相去甚远,他在他们五人里魂力值排倒数第二。
落盈心中暗喜,幸灾乐祸:[幸好采薇会仙术,他估计只有走路来吧,真惨。蛮不错嘛,昨日我一笑领罚,今日他迟到领罚,也不算太过于丢脸。]
又猜测道:[木心那臭人也没有来,这册子应该是托人放的。]
“当—当—”。
十二响已正式敲完,落盈在心里海豹式鼓掌,有好戏看了。
谁料,那人竟搭上了木心仙师的古剑——玄天,和仙师一同落地,走入堂内。
封夷脸上洋溢着得意的表情,仿佛写着“嘿嘿,羡慕了吧,爷就是有本事”,入座在采薇的左边空书案。
这该死的木心,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总有一天,要报仇,落盈气得牙痒痒,心中不爽:[有鬼,绝对有鬼。不心疼本来稀少的女弟子,反而更加溺爱男弟子。男生女貌,怕不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木心那人,还是穿着昨日那件青衣,别着木簪,走步生风。
像被谁骂了一番,突然打了个喷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正式上课吧。鉴于昨日落盈弟子被罚,缺课。这样,我在给你们重头讲一遍吧。”
那十几名几百年前入学考试不及格的弟子们和刚入学的封夷,似拨浪鼓一样不停地摇头,满脸拒绝。
“既然,大家不同意,那就有劳采薇弟子了,多多向落盈传授下知识。”
木心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戒尺,敲了敲采薇的书案。
只见采薇神情庄重,双手抬起,放置额前,整个身子俯下去,头贴着书案。
答了一声:“嘚儿。”
[这……她在干嘛?这是做甚?]落盈不解。
木心目光温和,久违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旁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众弟子看见没,采薇学得多好,昨日一教,这行礼学得是有模有样,不出半点差错。这答,也道得十分准确。记住了啊,在上牀,哦不,上川,不似你们四国,以“诺”为答。”
木心拿着戒尺放在手心颠了几下,审视周围学生,严肃道:“以后见到长辈,师尊仙师,师兄师姐,都得这么行礼道答。特别是别人对你下达命令,更要注意礼节。”
“当然,这也是以后我们上川的暗号,下山斩除魔怪,一对暗号,就知道是上川弟子。”
落盈只觉得十分搞笑,这都啥跟啥。她这是来到了个什么修仙界,答语也怪哉。
一下走神,一想到以后打打杀杀,大家都互相道“嘚儿”,本来很严峻的局面,硬是变得荒唐可笑。差点要笑出声,掐了下自己大腿肉,上齿咬住下唇逼住了。
猝然,落盈感到左脸一凉,那木心臭人一个,居然把戒尺放在了她的美脸上,不过,幸好力度很轻,不碍事儿。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笑容僵硬地说:“记住了吗?”
“嗯。”落盈害怕地咽了下口水,点头。
“好,大家翻到十四页。”
木心终于把戒尺从她的脸上拿开,落盈偷偷吁了一口气,翻开手册第十四页,上面写着:“勾引师尊者,死罪。”
她满脸疑惑,认真地盯着那一规矩。
心中吐槽:[嗯……嗯?既然都是修仙之人,还勾引?这些弟子脑袋里装得都是黄色废料吗?]
木心又发话:“这就是为什么,以前我们只修仙,现在还要修心。上川流传着一段话:师尊一吻,可增百年魂力;推倒师尊,魂力无天。”
底下大家都开始议论起来,特别是封夷还带头起哄。
“诶,干什么呢。安静,安静!”
木心一戒尺敲到落盈的书案上,还敲了好几次,差点没把她魂吓飞。
“这段话,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但这不是谣言,是真实存在的。正是由于这样,很多修仙人,不论男女,心术不正,想走捷径,想方设法勾引师尊。”
木心望了望堂外的那一树桃花,落了几抹粉红到水面上,语气惋惜又无奈: “没一人成,都死了。”
封夷用手叩了叩三次书案,提问:“是师尊杀的吗?”
木心微微摇了摇头,否决道:“不是。”
他来回走动,解释道:“师尊待人宽厚,温润如玉,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弟子的。都是那些人自作自受,见了师尊的真容,日思夜想。日日复夜夜,夜夜复年年,年年复此生。后来,得了相思之苦,受情魔所扰而死。”
木心一手在前持尺,一手背在身后,目光严厉。看到后排几个脸熟的弟子都快要睡着了,疾步走去,敲桌。
不过也是,他们这都听了三次了,算算三百年都过去了,也难怪有困意。
师尊的确待人宽厚,温润如玉。
虽册子上明摆着写:“一次则开除。”
其实,私下都给弟子三次机会。独对情爱之事,一点余地都不留。
落盈,一手放在书案上,一只手撑着脸。这木心废话真多,说话跟唱催眠曲似的,加上本来午时未憩,她也快要睡着了。
偶尔抬起疲倦的眼皮,看看采薇,瞧瞧流光。那魔鬼竟然神情严肃,听得入迷,好学徒的代表应该就是他俩了。
落盈满脸不屑:[这师尊的故事有啥好听,不就老男人一个。虽是个光棍,但也不过是成过亲的人了。这要算是在雪国,这种男子没人爱的。上川可好,争着抢着……唉,还失去性命真不……]
“值得”二字还未在心中吐出来,她就感觉后面有一人,戳了下她的后背。眯着的双眼顿时睁大,瞌睡瞬间扫没了。
回头有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戳她的南晚絮,心里嚷嚷道:[你知道,你破坏了本小姐的困意吗?]
两人相对,都无语。
“......”
“......”
落盈侧眼瞟到木心仙师要走上来,赶紧恢复原位,佯装乖巧地听讲。
提着的心眼放松,呼了一口气,才搞明白,他是在提醒她呀,顿时觉得南晚絮这人还不错。
这堂课几乎上了一个下午,终于接近尾声,落盈唯一的收获就是听了很多师尊的传闻。
“好,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至于第十五条:升仙受天劫,飞神亦受天劫。现在还太早了,这个我以后在跟你们讲。大家都下去用膳吧。明日见,我教你们仙术。”
“仙术?终于要学了!”落盈听到这个词,心里欢喜雀跃地不得了。暗自搓掌,很是期待。
整齐的“嘚儿”声传入她的耳朵,才发现大家都在行礼道答。赶忙模仿采薇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把额头贴于手背,弓着身子,埋于案上。
“嘚儿。”
走出学堂,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堂前,垂柳桃花,晚霞浸染,很是惬意。蓝水一片,石头浮于水上。
三三两两轻功水上漂,三五成群都行御剑之术。有人往对岸去,有人来学堂,还有人飞往远方不知处。
头顶漂浮于九空之上的是四座仙岛,传闻是师尊和三位仙师的居所。
三位仙师分别掌管的是人,妖,灵的修仙界。妖为善,魔怪为恶。是以,上川只有斩除魔怪的说法,并无斩妖除魔的说法。
不过,关于上川的基本常识,落盈一概不知。
看着这漫漫水路,归途遥远,落盈就是个懒徒。直接赖在桃花树下,一屁股坐了下去。
叹气道:“唉,不想走路,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像那些仙人一样会轻功,会御剑呢?”
[光是想想就威风。]
落盈拾起地上的一片桃花,叹惜仙界之物,也会掉落。
“慢慢来吧。”
采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只手搭在她的头顶,如姐姐般的爱抚着。
“等会儿要用膳,先去沐浴,学堂后面的岸边便是红袖池。”
“沐浴?我又没出汗,为何沐浴?”
她只知用膳前洗手,不知用膳前沐浴,这不很浪费时间吗。
“上川规矩第九条:每日用膳前沐浴,不沐浴者不得用食。”
“这破规矩,烦死人了,今日晌午不也没沐浴吗?这样算下来,一天不是得洗三次澡,早晚皮儿都洗没了。”落盈气愤,将脚边的石子踢了出去,谁知一不小心,那石子竟砸中了前面的流光。
对方停止了前进的步伐,猛然回头,表情凶狠狠的,像是吃人的洪水猛兽。
落盈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怕兮兮地躲在采薇的身后,嘴里一直嘟囔着:“救我,救我。”
采薇双腿也一直哆嗦着,侧头声音也在颤抖:“这……我也救不了你……我也怕死了。”
唯见南晚絮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满脸歉意,表情真挚:“对不住,是我手脚愚笨,不小心伤到你了,望君包涵。”
流光表情渐渐柔和下来,夺过晚絮手里的石子,迅速变脸,表情狰狞。仅轻松手指一弹,石子似飞箭从落盈耳边呼啸而过,嵌入桃木三分。
“最好是这样。”
对方冷哼一声,声调若万年寒冰。拍了拍手,拂袖而去。
落盈见他走远,整个人脚都软了,跪在地上,耳鸣震得脑瓜疼。这流光也太危险了,就跟个定时炸弹一样。
采薇觉得南晚絮实在古怪,平时不爱说话,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越是谦谦君子,越是笑面藏刀,带着敌意对他问道:“为何如此护她?”
她从 《四国重天》里看过这样的文字:“一个人的善越多,则他的恶也越多,方能到达平衡。世上可没无缘无故之事,皆有所图。”
南晚絮见采薇有戒备之心,只好说了实话,避免误会:“落盈是我南府未过门的夫人。”
一旁的落盈看着眼前这位平日双目如潭,面如冠玉的男子,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提及“夫人”二字,他的眼里竟犯起春水来,似涟漪一层层荡漾开。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皎玉般的脸上竟难得现出绯红。瞧见落盈也在回看自己,垂眸羞涩,别过脸去。
[他居然就是未来的夫君?!]
等等,可要娶她的不是宁家的长子吗?南府?又是从何冒出?难道改婚约了?究竟是爹娘欺她,还是他在撒谎。
可他目光真切,又不似骗子。
若夫君真是他这样的美人,她怎会不远万里来修仙。还不如就与他成亲,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儿孙满堂,白头到老。
落盈神情复杂,她不知他的话该不该信,便没有吭声。
反倒是采薇激动得很: “你是她夫君?”
“嗯。”
“可有证物?”
只见南晚絮在腰间系着的囊袋里摸着什么,还没有摸出,熟悉而又讨厌的声音打扰了三人的气氛。
“下课了,不去沐浴,停在堂前,这是做甚?”
木心双手背在身后,从学堂里走出,表情厌烦,摆着一张美丽的臭脸:“影响我待会儿的授课。”
就将三人遣散 。
临走之前,南晚絮迅速摘下绣囊,放在落盈手里,便离去。
她感到手里沉甸甸的,还是很有份量。小心地将囊带松开,轻轻抖出里面物品,竟然是娘亲给男家的嫁妆——星零聚环。
这对耳环来头可不一般,是上等彩色琉璃制成,以鎏金为钩,点缀的有细小的珍珠,白玉,蓝宝石等。
落盈心中惊呼:[这耳饰不假,难不成?我真是他未过门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