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不语,思绪却是回到了十年前……
天宁国边境往北的琅琊山脉,这里处于深山脉处,战事不曾到此,山中隐有人家,山下数个村落围绕一处镇集而设,小有闹市之感,此处距梁九思军营已有三百余里。
这天南玄陵来到了这处云隐市,他左买买,右看看,最后不经意撞到一个人,那是一个衣帽破碎的黑袍,面容清秀稚嫩。
“哟,不好意思,小友,这都能撞上,你说这不巧了。”
黑袍神色不善,冷盯着他。
”怎么,撞你一下你不会是要杀我吧!我好怕。”
南玄陵摆出一副害怕的姿态,十分的欠。
黑袍面色古井无波,依旧漠然,“你欲何为。”
“会说话,我还以为你不是本地人呢!”
“这便简单了,给个名字,交个朋友,顺便论个剑。”
慕容却是冷然道:“为何救他!”
南玄陵手扶额头,找了个阴凉地,便盘腿坐下,”原来你想问啊,那你还憋了三百多里地,你不累,我腿都要断了。“
看着无羁的南玄陵,慕容一跨便从其身上越过,周遭人登时投来异样的眼光。
南玄陵不自在的眨巴眨巴嘴,面色有些潮红。
“嘿嘿,这混小子,净乱整。”
尴尬一声,南玄陵起身匆忙跟着慕容到了集市外的田间。
看了坐在田坎上的慕容,南玄陵会心一笑,道:“想做就去做,又不是不可以!”
慕容怔怔的看着他,“做什么?”
“你不是挺向往田间的吗?眼神是最藏不住东西的。”
慕容眼色一亮,“原来这个就叫做向往?”
“我只是觉得那里很宁静而已。”
见他有些痴呆,南玄陵有些疑惑,便道:“你不会没上过学堂吧!”
慕容不语,气氛一时又冷了下来。
“其实为什么救梁九思,答案就在这田间。”
慕容微微侧头,好似顿首以听。
“这里离军营三百余里,你一路行来也见到了,前两百里之处,残败不堪,民不聊生,而这里却是安静宁和,生民安乐。”
慕容不语,南玄陵继续道:“陈国人凶残好杀,此次战役便是他们掠夺虎头,当阳两关所彻底引爆,适时天宁国一败再败,梁九思虽是小人,却是国之倚仗,杀他,陈国必卷土重来,复仇的风浪只会更大。"
“届时便没了云隐市,也没了田间,你不在乎?”
慕容神色不变,冷然道:“不在乎,他死了,我也就死了……”
“可我在乎,所以你去杀他,我遇上了,便阻了你!”
慕容心中有些疑惑,道:“你本事不小,为何不去杀陈国将帅?”
“我若去了,不就成了个变数?有时候本事过高,并不代表随心所欲。“
“两国交战,自古便不乏先例,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规则,我的力量不在他们的范畴中,随意去干涉,会让这方世界的格局崩坏的,届时不会再有规则束缚,只有弱肉强食,他们只会更苦。”
“可你阻我,为何不是扰局呢!”
慕容盯着远处的夕阳,有了更多的疑惑。
“因为你和我一样,不是局中人,只是你局中因果未断。”
慕容忽有所感,道:“所以……”
“所以时机不到,你要杀他之时,我刚好路过。”南玄陵淡淡的出声。
“撞上了,便是命数使然,我不知道你我以后如何,可你与他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因为那本该有……”
慕容站起身,端详南玄陵,良久……
“你很特别。”
“你更特别!”
“能同我说说你的来历吗?毕竟遇上同类真的不容易。”
慕容不语,南玄陵也不急,就静静的在后方跟着。
路过一片菜园子时,慕容自地里拔了一根带泥的胡萝卜,内劲削去皮泥,边咬边道:“很久以前,大概是七年前,那时候我三岁……”
南玄缓缓道:“听起来不是个好故事。”
“嗯。”
“在北州往北有一个风归镇,我出生在那里。”
“……”
南玄陵:“没了?”
慕容:“嗯。”
“也罢,过往你既不愿意说,那也不强求你了,只是你如今才十岁却有如此能为,属是让我有些震惊!却也有些羡慕。”
南玄陵目光有些呆呆的道:“我十八岁才看到那条路,修行至今,二十有五,也不过才压你一头。”
慕容有些疑惑,不解问道:“修行是什么?”
“就你往身体吸纳藏寒气的本事。”
慕容面色怪异的看着南玄陵,道:“我没有吸,他们自己来的。”
闻言,南玄陵登时一惊,道:“自己来的,怎么会……”
“莫非你是先天的?”
“不知道,反正我力量一直在增长,不知会长到什么地步……”
南玄陵不语,暗自思索良久后,道:“之前我只道你也是一位人道绝巅,只不过比我早些发迹,却不知竟有如此境遇。”
眉目微转,南玄陵又道:“不若我带你去学些别的,反正你如今十岁,也正是学习的阶段,去寻一寻自己向往的东西可好?”
慕容眼光流转,“我要先回北域,不然它要生气了……”
“它是何物?”南玄陵问道。
“青霜的母亲!”
“剑的母亲?那可带我一同拜访否?”
慕容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它又不会说话。”
南玄陵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的是这名匠怎么都这么有脾气。
殊不知所谓的青霜母亲,其实是另一柄剑!
只是慕容不爱说话,南玄陵想得又深,他也懒得去说明,想见那便见。
时间匆匆便是半月,慕容和南玄陵一路行进,终是到了北域。
这里地靠北域边境,常年飞雪不断,气候寒冷。
此刻慕容与南玄陵正在爬沧澜峰,北域最高的寒峰,足有三千丈之高!
南玄陵看着前面如履平地的慕容,不禁感叹道:“真不愧是回家,你是一点不生疏,我都后悔跟你来了……”
他转身往下一看,已有两千五百丈之高,若非内力不俗,这片区域已经是人力能到的极限了。
“还有多远呐!”
“五百丈吧,上去以后便是平地,要好走些。”
看着面庞被冻得通红的南玄陵,慕容疑惑道:“你为何不运功抗寒?”
闻言,南玄陵哈哈一笑,道:“我这不体验下你的生活嘛!”
在他说话时,一股寒风卷着碎冰渣袭来,呛如嘴中,急得他登时运转内力将之化去,而后不再言语。
前行的慕容不知为何,崩出一句话,“你怎么不笑了”。
气氛一时更冷。
不多时,他们到了顶峰。
这里一马平川,约有千丈宽广,皆被白皑皑的冰雪覆盖,其上劲风肆虐,除了身边的这个怪胎,南玄陵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把这里当家……
“百丈外那处冰雕区域,莫不就是你家?”
南玄疑惑着出声。
“嗯。”
慕容跨着大步便走去,南玄陵则是缓缓跟上,只是越往里走,越觉得寒气刺骨,即便运转全身内力肌肤都还有些发痛。
“青霜它母亲也在此?”
“嗯。”
“莫非此处怪胎还不止你一个?”
“前面就是了。”
南玄陵闻言,急急的跑过去,定睛一看,那是一块冰圆台,其上蒸腾着一数白光,隐约可见是一道剑影……
南玄陵登时眼睛发亮,惊为天人。
“这……这……这莫不是天工造物?”
慕容神色不变,道:“大概吧!”
说着便取出青霜,放入那光影中,瞬间,这沧澜峰顶的寒气直下降了一个度,便连劲风也小了许多……
察觉到这一幕,南玄陵更是叹为观止,不禁感叹道:“我原以为,迈过人道绝巅,已是别有风景,不曾想,到底还是有些井底之蛙!”
“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只在朝野江湖,可喜的是为人目光虽有限,心光却无垠。”
“目光有限,心光无垠!”
慕容轻轻的呢喃:“若是反过来,是否我是目光无垠,心光有限。”
闻言,南玄陵慨然道:“所以,你决定要跟我去学些东西了吗?”
慕容微微点了点头,南玄陵哈哈大笑,说了一句:“大善!”
此后的十年间,慕容在天下四处游荡,南玄陵便慢一个脚步,跟在其后,不去打扰,一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