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仅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厚重的窗帘完全遮住所有光。
墨瑢晏坐在窗边,修长的身形,投印在墙壁上,带着极强的压迫。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床上少女娇软的小手,牢牢握住。
看了眼苏若溪手背上浅淡的青紫,以及依旧鲜红的阵眼,墨瑢晏缓缓松开手,手背覆盖在少女额间。
感受着肌肤相接处那湿 滑黏腻的触感,他一贯矜雅端方的神色,清寒淡漠,“还没到?”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可是不狠心撕开伤口,最终化脓腐烂,需要将肉一同割去。
更疼。
吴管家刚要说话,敲门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岑霄气息急促的声音,“墨无心,开门。”
吴管家神色一喜,连忙打开 房门,压低了声音:
“岑少,太太梦魇昏睡不醒,体温39摄氏度。”
岑霄拎着医药箱走进屋内,看了眼苏若棠的状态,快速准备针水,“你又怎么刺激她了?”
墨瑢晏神色淡淡,眼底自责一闪即逝,“我给她报名了‘风靡’。”
“什么?”岑霄手一抖,差点把针剂摔了。
他额角跳了跳,发出灵魂拷问,“大哥,你的语文确定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回答他的,是墨瑢晏清寒淡漠的眼神,“你和我是同一所学校。”
言外之意,我的语文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你很清楚。
岑霄快速兑好真水,给苏若溪挂上,翻了个白眼,“我让你想办法解开若溪心结,没让你直接把人伤口扯开!”
“喏,你自己看看,把她的应激反应都搞出来了。”
应激反应?
墨瑢晏看了呀点滴速度,声线清冽如寒玉,“结了痂捂着脓的伤口,不撕开疤处理,只会越来越严重。”
岑霄有些无语:“理是这么个理,但你也得分情况。”
“若溪高烧才退了没几个小时,身心疲惫,根本承受不了伤口揭开的痛。”
墨瑢晏垂眸,看着墨太太泛着病态潮 红的小脸,以及唇瓣上的斑斑血迹。
眼底,色泽不断变换。
岑霄拉着吴管家离开:“吴叔,你得给我做顿好吃的犒劳我。”
伴随着轻轻的关门声,墨瑢晏眼睫颤了颤。
片刻后,他拿起棉签,沾了药膏,轻柔而认真地涂在墨太太唇瓣。
“吱——”
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浓重的夜色。
苏若溪眼睁睁看着重SUV轮胎在地上带出一条长长的黑印子,狠狠砸向她。
她下意识想跑,腿却好似被灌了水泥,重若千斤。
只能眼睁睁看着卡车倒向自己......
她身子被SUV重重扫过,跌倒在地。
右手,被侧翻的SUV,狠狠压住。
铺天盖地的鲜红,顷刻间弥漫她的视野。
撕心裂肺的疼,夺去她所有的意识。
“好疼......”
“别碰我......”
苏若溪纤薄柔弱的身子,陷在被褥间,颤抖得厉害。
她只觉得,全身都疼,刮骨一般的疼。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她,拿钻子一样的东西钻她的手腕。
然后钉入钢钉......
她好像能听到骨头被钻碎,皮肉被戳通的痛喊声。
血腥味,消毒水味,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透不过气。
苏若溪纤薄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喘息声愈来愈重,体温也愈来愈高。
意识昏沉间,猛然触到一块微凉的‘玉石’,驱散了她全身疼到骨子里的疼。
她下意识往‘玉石’方向缩了缩,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熟悉的檀木香萦绕在呼吸间。
苏若溪意识昏沉间,缓缓睁开眼。
双眼毫无焦距,一片死寂,呆呆看着被她抓在掌心的黑色佛珠。
好一会儿,她才茫然地松开手,抬手就扯针管。
墨瑢晏拉住她的手,确认她没碰到针头后,轻唤一声,“小溪流......”
男人清寒如玉的音色,含着暗沉的哑,又轻又淡。
苏若溪怔怔抬眼,直直撞进男人那双深邃的墨眸中。
熟悉的淡漠清寒,裹夹些许宠溺温柔。
“墨瑢晏......”呆了一分钟,苏若溪失了血色的唇瓣轻启,吐出轻飘的三个音节。
墨瑢晏低低应了声:“哪里难受?”
听着男人偏冷音质中的关怀味道,苏若溪纤软手指,蓦地攥紧佛珠,缓缓闭上眼。
她哪都难受。
浓重的疲惫将她裹得喘不过气。
墨瑢晏干净明晰的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潮湿,昆山碎玉般的声线,透着显而易见的亲润关切:
“累了就睡吧。”
苏若溪长睫颤了颤,攥着佛珠,任由黑暗再度夺去意识。
再度醒来时,她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灼 热。
垂眼看去——
骨节明晰的长指,捏着剥了壳的鸡蛋,覆在她手背上。
依稀可见,鸡蛋下面青紫的痕迹。
她皮肤本就又薄又嫩,稍微擦到都会留下红痕。
更别说枕头直接刺入。
墨瑢晏捏着鸡蛋,轻抬眼帘,声线清淡透着温润,“醒了?”
苏若溪抿了抿唇瓣,出口的嗓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墨瑢晏慢条斯理滚了下鸡蛋,不紧不慢开口,“不久,也就恰好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苏若溪垂下眼睫。
后天早上,就是‘风靡’决赛了。
墨瑢晏薄唇轻掀,声线散漫带点漫不经心,“墨太太是打算一直睡到比赛结束?”
苏若溪眼睫猛地一颤,垂眸不语。
退了烧的容颜,在昏黄壁灯下,泛着令人心疼的苍白脆弱。
墨瑢晏视线落在她眉眼间的脆弱上,将她的手捏起,在她眼前晃了晃,“墨太太,欣赏一下。”
苏若溪下意识抬眼。
入目便是她青紫未消的手背。
鹌鹑蛋大小的青紫,在她瓷白的肌肤上,极为可怖。
“墨太太,有时候残缺也是一种美。”
男人温热的指腹,落在苏若溪腕间,“世人只知欣赏完美,却不知,残缺有它的独美。”
“墨太太,你看得出它曾经做过很大的手术吗?”
苏若溪指尖蜷了蜷。
眼前的皓腕,细腻柔嫩。
除了手背打针留下的青紫,无一丝伤痕。
“手术的伤痕能抹去,心间的伤痕也能抹去。”
伴随着男人偏冷调的音质,房间厚重的窗帘被拉开。
调皮的阳光钻入卧室,苏若溪眯了眯眼。
下一秒,看清了窗边的东西时,整个人完全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