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幽园公馆。
苏若溪神色恹恹地窝在沙发里。
葱白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平板。
黑白分明的灵眸,空洞无神。
窗外的阳光洒落,却驱不散她身上浓重的悲伤。
墨瑢晏从苏氏集团回来时,看着被悲伤包围的少女,心猛地抽疼一下。
轻轻唤了声:“小溪流……”
听到墨瑢晏的声音,苏若溪指尖一颤,平板顺着她膝盖上的毛毯滑落在地。
亮起的屏幕上,是许多设计图。
有草图,有完整的,有随意画了几笔的......
但凡懂点设计之人,都能轻易看出这些设计图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且设计师的水平极高。
墨瑢晏拎着皮箱走来,弯腰捡起平板,蹲在苏若溪面前。
他将平板放到茶几上,缓缓开口,“小溪流,我给你报名了‘风靡’大赛。”
苏若溪长睫猛地颤动一下。
细小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
墨瑢晏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轻叹一声,起身拿过放在一边的皮箱子,放在茶几上。
拉过苏若溪的手,落在箱子锁扣处。
苏祁说了,这是小溪流的心结。
无数心理医生都没能让她从这个心结里走出。
五年前车祸,她右手腕粉碎性骨折,再无法长时间握笔绘出精妙的图案。
她曾将自己封闭了四年,好不容易走出那段阴影,想实现另一个一直隐藏在心目中的想法。
却没曾想,苏父和她都是性子倔强之人。
小溪流误以为苏父不要她,整整一年不敢回家。
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苏若溪恍然惊醒般,猛地缩回手。
银质的锁扣,瞬间在她指腹留下红色划痕。
墨瑢晏捏住她的手,偏冷的音质,在寂静客厅的回应下,微微泛着暖意。
“小溪流,打开看看。”
苏若溪色泽瑰艳的下唇,被她咬得青白交加。
额间覆满一层细汗,呼吸逐渐急促。
她抽回手,缩在沙发里,垂下眼眸,语调有些自暴自弃,“墨总,我不过是娱乐圈十八线花瓶,有何资格参加‘风靡’?”
墨瑢晏抬手,轻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小溪流,你当真不看看?”
“不看看你的作品?”
“这是你画了三年的作......”品。
话音未落,苏若溪猛地拍开他的手,有些声嘶力竭地嘶吼,“它是残缺品!”
五个字吼出,她急促地喘息着,脸色煞白如纸。
唯有眼尾,似被桃汁晕染过,浅红绮丽。
看着她激烈的反应,墨瑢晏眉头蹙了蹙,
刚想说话,苏若溪忽地闭上眼,沙哑的声线中满是自厌,飘忽得风吹就散:
“和它的设计人一般,是残次品。”
墨瑢晏眼神蓦地一凝。
眼底恍若被墨汁完全浸染,透着诡异的暗黑。
声线是苏若溪从未听过的清寒,恍若被冰霜浸透,一字一句唤出她的名字,“苏、若、溪!”
苏若溪茫然地抬眼,纤长而卷翘的眼睫,如同即将逝去的蝴蝶,无力颤动着。
一贯顾盼生辉的桃花眸中,一片死寂。
对上少女死寂的眼神,墨瑢晏眼底色泽更暗。
他面色清寒,嗓音清冽淡漠,“你当真要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岑霄昨晚给你检查过手,只要你配合锻炼,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能重新拿起画笔。”
“你那么多的设计稿,就打算这样埋尘?”
男人声线愈加寒凉:“我认识的苏若溪,如同溪流一般,坚韧不屈。”
“是做缩头乌龟残次品,还是做坚韧不屈的溪流,你自己选!”
说着,他将平板打开,放到苏若溪身边。
苏若溪眼珠颤抖,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柔嫩的唇瓣,被她咬出斑斑血迹。
墨瑢晏眉头渐渐拧起,冷白指尖捏着佛珠。
因太过用力,指腹边缘泛着青白。
他只是静静站着,并未开口。
撕开结痂的伤口,他知道那必然极疼。
但伤口一直捂着不处理,最终会流脓溃烂。
唯有撕开上药,才能痊愈。
苏若溪看着平板上的大图,视线骤然晕眩混沌。
天旋地转间,那从红渐变至黑色的绣花国风礼裙,渐染成鲜红色。
浓稠的鲜红。
“砰——”
“哗啦——”
耳畔,似有剧烈的撞击声响起。
玻璃碎裂声,嘈杂惊呼声,剧烈撞击声......
声声交汇,在耳畔炸响。
“不!”苏若溪瞳眸猛然睁大,慌乱地推开平板。
平板砸在铺了长毯的地上,无声无息。
苏若溪呆呆看着依旧亮着的屏幕。
墨瑢晏弯腰,重新捡起平板,声线是又低又轻的透润,“真的不看看吗?”
看看?
看什么?
看残次品吗?
为什么连他也要逼她?
她的手已经废了,去参加‘风靡’,只会丢人现眼。
苏若溪抬起死寂的眼眸,张了张口,刚想说话,眼前蓦然一黑。
墨瑢晏神色骤变,一把接住她软倒的身子。
隔着丝绸的布料,他依旧能清晰感受到那不正常的温度。
他弯腰横抱起苏若溪,快步向二楼走去,“吴叔,打电话给岑霄。”
正从手术室下来的岑霄,接到吴官家的电话。
白大褂也来不及换,直接拎起药箱直奔车库。
墨无心那混蛋!
又是十分钟!
TMD,从医院到幽园公馆,不堵车的情况下,也要四十分钟。
十分钟,墨无心怎么不给他配架直升飞机!
三十分钟后,岑霄拎着医药箱,气喘吁吁出现在幽园公馆。
苏若溪纤薄柔弱的身子,现在偌大的床上,眼尾湿润。
脸色惨白,唇瓣干裂。
好似陷入了梦魇中。
“不要,别碰我......”
“出去......”
“锻炼了也恢复不了......”
“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静静......”
“它废了,它已经废了......”
破碎的音节,从唇瓣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