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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奸不商(1 / 1)


蓝芩悦一进门就看到陈太守一拂袖,砚台笔墨顿时哐啷地撒了一地,他声音拔高,怒不可遏地大吼:“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陈太守刚醒,不宜再动怒,若是气血攻心,华佗在世也难救,江南的百姓还需要您。”蓝芩悦双手交叠合十,神色平静地劝道。

陈太守这才发现了来人,他神色尽是愤懑,又不免内心悲凉。他长叹道:“朝堂同僚的腌臜事,让蓝大夫见笑了。”

“无碍。”蓝芩悦淡淡地道。

“朝廷原先拨下十万两赈灾的银子,如今到了江南也只剩下不到一万两银子。昔日的繁华之都,鱼米之乡,如今要葬送在我的手中,实在是愧对国家。我言微人轻,怕是上诉了朝廷,也会石沉大海,蓝大夫还有什么法子,救救江南吧。”陈太守悲悖不已,说到后面,已经是近乎乞求的语气,他卑躬屈膝,就差直接给蓝芩悦跪下了。

蓝芩悦面具之下神色依旧冷淡,如墨水般的眸子中掀不起一丝波澜。她表面上却是一惊,连忙扶住陈太守,温声开口:“陈太守不必如此。天医门悬壶济世,在江南赈灾已经三月有余,入冬之际,又怎会对江南百姓见死不救。”

“多谢蓝大夫。”陈太守作揖,眸中有泪光一闪而过,“临都以王、谢为首的士大夫,居庙堂之高却不劝诫君王节俭,忧其民,王公贵族将多余的粮食酿酒于宴会上饮酒作乐,糜烂成性,宁可腐烂发臭也不肯分给流民。只有出身江湖的天医门,同情那些吃不饱饭,病死街头的穷苦老百姓。”

说罢,他对着蓝芩悦又是深深地一拜,蓝芩悦却制止了他:“太守不必行此大礼,也不必言谢,天医门来江南赈灾,自然是希望有所回报的。”

“蓝大夫请说,若我有能帮到天医门之处,万死不辞。”陈太守神色决然。

“天医门有在临都远郊建有粮仓,用朝廷赈灾的银子来换粮食,我以低价借贷给陈太守,您看如何?”蓝芩悦道。

江南如今粮食紧缺,若用朝廷赈灾的银子去购买粮食,那必然会以平常几倍的价格才能收购到。商人可不管平民百姓的死活,他们利欲熏心,坐地起价,赚的就是黑心钱,最后能买回来的粮食不够吃,就必然有人熬不过冬天,饥寒交迫而死。蓝芩悦的提议是极好的,甚至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陈太守自然没有异议:“多谢,如此甚好。”

蓝芩悦便不再多言,她抽出一张纸,拿起桌子上的毛笔,专心致志地写字。

她的字体有异于女子常用的小楷,也并非豪放不拘一格的行草,她一笔一顿,笔画瘦长而流畅,写出的字体大气而协调,笔锋凌厉,颇具风骨。

“蓝大夫年纪轻轻,字体却是有前朝齐文宗的几分神韵。北齐灭亡,文人墨客皆将齐文宗的书画字迹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我未曾想民间却将其传承了下来。”陈太守惊叹道。

“北齐是女真人灭国,又不是书法字画灭的,与我学齐文宗的书法又有何干?”蓝芩悦并不在意。她照着同样的内容又写了一张纸,将其中一张交给陈太守。

“此乃合约书,一式一份,陈太守先行过目,有何异议再与我商量。”

陈太守一目十行,他神色复杂,时不时摸着自己的下巴,忧喜参半。

“蓝大夫,这借贷的条款……”

“我需要的利息并不多。”蓝芩悦淡淡地道,“更何况陈太守心知肚明,天底下任何一个商人,想一次性拿出万斤粮食,都并非易事。”

“是是,我自然知晓。”陈太守苦笑道。他当然不是觉得自己亏了,相反,对眼下的江南而言,他血赚不亏。

蓝芩悦的合约上只要求江南每年粮食收成的百分之一入天医门的粮仓作为利润,若是江南的农业收成好的时候,蓝芩悦收取农业的粮食分成,这条款说是打劫也不过分,可如今江南的情况粒米无收,土地荒废,水源枯竭,能否再恢复以前的盛况尚且是个未知数,他若是给蓝芩悦开空头支票不仅自己良心过意不去,还会被老百姓唾弃,这些还是其次。

“可是条款太苛刻了?”蓝芩悦问道。

“蓝大夫,合约书的条款都很合理。只是,江南的粮仓,每年都是要取纳税上交给朝廷的,况且每年御史台都会来查粮仓的情况,我想挪用公粮,怕也是有心而余力不足啊。”

若只是掉脑袋他为了民众也就罢了,问题是粮仓严格把守,朝廷严格管控,不是他说能取多少粮食就取多少的。

“非也。”蓝芩悦语气悠然自得,“赈灾的钱够救济所有灾民吗?”

陈太守摇头:“灾民万人之余,不够。”

“白花花的银两不能吃了充饥,既然是公款,将其用于借贷,来填充粮仓,并未违反律法,以国家之税填国家欠下的利息,没有一两银子是太守擅自动用的。”蓝芩悦点到为止。虽然她的办法有钻空子的嫌疑,但是陈太守不得不承认,这完全合法。

陈太守内心的不安散的一干二净,管他娘的,那些高官吃着皇粮当蛀虫,他拿国家的钱去欠高利贷也是他们活该,私吞赈灾的钱最后损害的还是他们自身的利益。

再者,南齐税率逐年增高,为了其发展振兴工商业,朝廷本身就是最大的商人。若是国家牵头不讲信用,市井之间也必定是奸商横行。对于南齐来说,最重要的也许已经不是边疆的辽阔,人文的昌盛,帝王的威严,而是国家的信用。信用崩塌,整个市场崩塌,南齐这个以商为本的国家就基本宣告完蛋了。

陈太守想想自家的夫人和年幼的女儿在家吃着野菜汤挨饿,他咬咬牙,神色坚定地开口:“我签。”

“陈太守明白人。”蓝芩悦这才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

陈太守在两份合约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印上官印,蓝芩悦没有签下名字,但也印上了天医门私印。

她妥帖地将合约书收好,与陈太守客套了几句,便走出前厅。

刚刚出门,蓝芩悦抬头看了一眼天,黑压压的乌云遍布全城,年逢大旱,被驱散了诅咒的地方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时半会没有停歇的意思。

蓝芩悦便也不着急,躲在屋檐底下避雨。

“蓝大夫早。”一位老妇人向她打招呼。

“李大娘,许久未见,别来无恙。”蓝芩悦客气地回答道。对方在太守府工作了十几年,这三个月来一直与张碧手下的人负责后勤工作,她对热心肠的长辈一向印象不错

“我身子骨好着呢。”李大娘笑呵呵地道,她转念一想,问道,“刚刚我见到大夫在与太守谈事情,是粮食准备到了吧?”

“朝廷先送来了银两,粮食还要晚一些时日到,大约两日便到了。”蓝芩悦面对李大娘殷切的眼神,最终还是没有说实话。

李大娘喜笑颜开:“好嘞。蓝大夫啊,你们天医门的,个个都是圣人,菩萨心肠。到时候啊,我给你们多加菜。”

“一言为定。”蓝芩悦点了点头。

“可得给安大夫也好好补补,她那小身板,单薄的太可怜了,肯定以前没吃好。”李大娘碎碎念,“话说,蓝大夫,我刚刚见安大夫撑着伞在后门等了你很久,要不要去看看?”

“多谢。”蓝芩悦一怔,她转身穿过前厅向后院走去。

安娜撑着伞,伫立在雨中。她身着一袭红色的襦裙,金色流云花纹,贵气而典雅。她倚在门边,朦胧细雨中自成一幅画卷。

从第一眼见到安娜,蓝芩悦就觉得她很适合穿红色。

江湖中的侠女,一袭红衣多热烈张扬,京都贵族子弟多轻浮浪荡。

身着红衣显现出她这个年纪没有的大气沉稳,如常年身居高位的人,美丽而不张扬,锐气内敛,自带一分出身优渥的高贵典雅的气质。若是穿上此时她凤袍,任谁都会认为她是九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尽管她未及笄。

“小姐。”安娜抬眸,露出一丝恰到好处恰到好处的微笑。

“走吧,成了。”蓝芩悦心情异常的好,有个人能同她分享喜悦的情绪还是很不错的,对外人不能轻易说的话,她都可以与安娜说。

蓝芩悦走到安娜身边,她接过伞两人撑着一起走。

“可是天医门与江南的交易达成了?”安娜猜测道。

“知我者,安也。”蓝芩悦哼哼道,还不忘调侃她一句,“你在异世学会了读心术啊。”

“我不会读心。”安娜哭笑不得,她道,“我听闻朝廷的赈灾物资只有不到一万两银子,小姐为江南赈灾尽心尽力,不趁机敲上面一笔,怎么对得起天医门的付出。”

无奸不商的最高境界就是,你坑了钱对方还要感谢你。

“是啊。”蓝芩悦的笑意淡了下去,“我对的起天医门,却辜负了师父的栽培。”

“此话怎讲?”安娜偏过脸,一双眸子里充满了不解之色。

“师父在收我为徒的时候,曾经教我,医者仁心,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蓝芩悦的神色中带着些许追忆,她缓缓道,“但我学医是为了生存,也从来没有医德,我只将其当作我的责任。”

“但结果是好的,小姐也救了很多人。”安娜难得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救人只把他们当作交易的筹码。”蓝芩悦淡淡地道,“他们在面临着饥饿将死的绝境之时,我想的不是怎么救他们,而是怎么用他们的剩余价值为我换取既得利益。”

蓝芩悦把自己的内心直白地剖析给她看,让安娜不知所措。她想告诉自己什么,她面冷心黑,她不是好人吗?

也不,她从收留自己的第一天就从未隐瞒,或许蓝芩悦只是触景生情,想跟她聊聊自己的过去而已。

安娜思索了片刻,谨慎地开口:“也许小姐的师父一直想教会您良善,医者要心怀慈悲。”

“的确如此。”蓝芩悦颔首,“他说,只有被爱的人才懂得慈悲,我并非不懂,只是被藏起来了。”

安娜不禁一笑:“小姐的师父很有趣,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总有一天会有人代替父母爱我,教会我慈悲与善良,虽然我不太信就是了。”蓝芩悦漫不经心地道,“说来,他与你一样也姓安,名若离。安姓在南齐少见,他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安娜眸光闪烁,她垂下眼帘,敛去异样的情绪,平静地开口:“没有。异世安姓很多,世界很大,总不会有如此碰巧之事。”

蓝芩悦也没多想:“世界很大,南齐很小,说不定你有一天就遇见了。”

“小姐的师父现在身处何处?”安娜问。

“他给我的说法是四处云游。”蓝芩悦轻轻地“啧”了一声,“谁知道他还回不回来。”

蓝芩悦怀疑的合情合理,事实上话本里说这话的潜台词基本就是此生有缘再见,无缘不见。

安娜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没吭声。

蓝芩悦回到室内将伞合上丢在一旁,她拿出合约打开,放在一旁,又抽出一张纸。

“帮我研墨。”蓝芩悦吩咐。

安娜答应下,她找到房间里的砚台,拿起墨棒开始专心致志地研墨,她不经意间瞥到合约内容,下意识就多看了几眼。

二十年的利息……高利贷也不过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蓝芩悦一边写字,丢了个眼神过去。

安娜摇摇头,神色纠结:“自然是没问题,小姐的字很好看,只是……”

“只是什么?”蓝芩悦书信快写完了,随口一问。

“这印章刻字的工艺也太差了些。”安娜想都不想就说了。

蓝芩悦似笑非笑:“是吗?我第一次跟师父学雕刻时的作品,竟是入不了你的眼。”

安娜一个激灵,翻脸比翻书还快,赶忙改口:“初学者的有此等水平也是天才之作,小姐当真聪慧,一学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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