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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江南(1 / 1)


“门主,门主?”安娜温和的声音传来,记忆中的声线重叠,蓝芩悦半梦半醒之间以为是母妃在叫自己,她一阵恍惚,睁开眼睛见到安娜稚嫩的脸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想今天自己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睡着。

蓝芩悦缓缓起身,安娜便主动扶着她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天医门,周围的人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她带安娜来到一个房间,招呼道:“小碧。”

“门主。”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闻言走了进来,她是平日里管理天医门内务的人。

“给她安排房间和工作。”蓝芩悦交代完这句话以后转身就走,安娜却鼓起勇气,以瘦弱的身躯挡在了她的身前。

安娜埋下脸,惴惴不安地开口:“门主,你要去哪里,我能跟着你吗?”

“下江南,我要去赈灾,查清楚疫病起源。”蓝芩悦的耐心告罄,冷冷地道,“你跟着我没有任何价值,只会拖累我,明白?”

张碧见状赶忙拉过安娜,苦口婆心地道:“门主要去的地方凶险异常,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掺和的。你感激门主的恩情就好好留在这里替天医门办事。天医门乃是天下第一江湖门派,段然不会亏待了你。”

安娜只是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想跟您去,我可以帮助您。”

蓝芩悦打量着安娜,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蓝芩悦原本是打算把安娜安置在天医门,让她跟伙计随便学习抓药问诊之类的活,及笄以后便放任她去留。天医门在世俗之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并不打算让安娜接触到。

安娜太干净了,她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好像一滴墨水晕开就能把她彻底地弄脏、染黑。

江南时逢大旱粮食稀少,又有疫病流传,必然是动荡不安的局面,十分混乱,正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她有点好奇,在江南这个大染缸里面,安娜会被染成什么颜色。她面对生灵涂炭的场景会害怕吗,还是被吓的腿脚发软,号啕大哭?

如果她能有勇气面对天灾,并且从中成长,那蓝芩悦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去栽培她,教她医术。

“也罢,我缺个侍从,你便随我去。”张碧正想再劝诫安娜一番之时,蓝芩悦却突然改了主意。

张碧神色惊讶,门主做出的决定从不轻易更改,也很少人能左右她的选择,怎么今天就转性了?但张碧也不敢妄自推测,她便退了下去,吩咐下人给安娜打扫出一个可以住的房间。,收拾一些路上需要的衣物。

“满意了?”蓝芩悦道。

“不敢。”安娜没有得寸进尺,她把头发埋的低低的,一副做错事乖乖认错的好孩子模样。

“收拾东西,一刻钟后出发。若是做不好,你便在天医门当一辈子的杂役。”蓝芩悦不理会,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蓝芩悦纵身一跃上马,她牵住缰绳,安娜姗姗来迟,她上气不接下气,背上还有一个大包裹和一个木箱。

没告诉她要拿什么,东西倒是很齐全,刚刚自己的一番话多少还是有点作用,她当侍从还算合格。蓝芩悦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骑着马扬长离去。

安娜就没那么潇洒了,她吃力地爬上马背,像刚学走路的人一样生涩地御马,好在这马性情温顺,她也能勉强跟上蓝芩悦。

黎明破晓时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二人二马上,把她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泥泞小路也亮敞了不少,不远处有个小村庄,蓝芩悦拉住缰绳,回过头淡淡地道:“在此休息一个时辰后再出发。”

“是,门主。”安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赶了一个晚上的路她也咬着牙坚持下来了,没喊过一声累,这倒是让蓝芩悦颇感意外。

村庄破败已久,无人居住,蓝芩悦随意找了一间茅草屋想凑合一下,但安娜拦着没让她进。

尽管安娜身心疲惫,体力接近透支,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茅草屋内打扫了一遍才客客气气地请蓝芩悦的进去。

屋内陈设陈旧,但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连落灰被都没有,蓝芩悦也是挺佩服安娜的业务能力的。

“门主。”安娜把水和干粮递给蓝芩悦,见她吃了以后,自己才小口小口地啃着手上的干粮。

安娜吃的很少,她找了一个角落便蜷缩成一团睡下了,把茅草屋内唯一一张床留给了她。

小小年纪,事情做的样样周到完美,妥帖又不失距离感,实在不像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蓝芩悦闭目养神,调息了片刻。

她是习武之人,一个晚上不睡算不上什么,只是身边还有一个小拖油瓶,要是自己连着一天一夜赶路,安娜可能会去掉半条命。

六百万两银子她还不想损失。

不久之后,蓝芩悦耳边传来一阵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她睁开眼睛,神色中闪过一丝无奈。

她可能把这辈子少得可怜的同理心都给了面前这个少女。蓝芩悦把安娜抱上床,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安娜眉毛揪成了一团,淡淡的草药味让她感到很安心,又睡熟了。

蓝芩悦便没再理会,她手捧一本医书,拿开书签又开始翻阅起来。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若不是蓝苓悦听觉灵敏根本注意不到。她眉头一皱,放下了医书。

窗边滚进来一个木筒,迷烟散开,安娜立刻睁开眼,目光一瞬间如刀剑出鞘般锐利,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身处何地。

安娜向蓝芩悦投去了个疑问的眼神,她取下腰间的佩剑道:“安心睡,我去解决。”

看在安娜卖力地收拾屋子的份上,给她睡个好觉,也省的路上累到了她又要费心思照顾她。

安娜也是心大,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睫毛微微翕动,很听话地两眼一闭,两耳不闻窗外事,心安理得躺下,翻个身继续睡觉。

“老大,我都看见了,两个水灵灵的富家小姐,极品,绝对是极品!”

“让临都的官老爷交银子换人,捞笔大的,娘的,这年头丢我们在这穷山僻壤里头吃苦,他们倒好……”

蓝芩悦从茅草屋走出来,她身材高挑,一袭白衣胜雪,尽管带着一副银色的假面,但还是把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看愣了,不由得齐齐呼吸一凝,噤了声。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蓝芩悦冷声道,“第一,现在消失在我眼前。第二,你们消失在世界上。”

一个满身横肉的男人提着弯刀走向蓝苓悦,他手臂上贯穿着长长的一条刀疤,凶神恶煞,要是一般的富家小姐早就被吓哭了。

“小娘子的身段不错啊,玩起来必定很爽。就是不知道你这小身板拿得起剑吗?”刀疤男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

后面的人哄笑成一团,目光直白地扫过蓝苓悦全身上下,毫不掩饰他们赤裸裸的恶意,就像在审视一件商品。

她最讨厌男人充满欲望和占有的眼神,蓝芩悦曾经被这种目光包围了三年,饱受折磨,自然是深恶痛绝。

蓝芩悦耐心告罄,神色一冷。没人见她如何抽出的剑,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寒光一闪,面前的刀疤男表情凝固,下一秒,他脑袋分家,头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她手上拿的剑形似短鞭,刀刃弯曲折叠,展开有三尺长,还在向下滴着鲜血。

为首的男子瞳孔地震,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开口:“老三?”

回应他的只有颈动脉喷涌而出的滚烫热血,男子神色惊恐万状。

虽然落草为寇,但是当了那么久的强盗也就是欺负欺负老弱病残,趁火打劫,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她杀了老三!”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句,把众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一行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不知道是谁先大喊了一句:“杀了这臭娘们,为老三报仇!”

人群沸腾起来,他们高举着弯刀冲上前,蓝芩悦的身形却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原地。她手腕一抖,弯曲的剑鞭瞬间被拉直。

蓝芩悦如离弦之箭在人群中掠过,她身若游龙,剑鞭在手中飞舞的同时身体翻转腾空,犹如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她精确无误地避开了每一道对准自己的攻击。

她脚尖轻点,身体落地,背后已经是一片血泊,白衣却洁净如初。蓝芩悦没有回头,她清理了一下剑鞭,刀剑入鞘,径自向茅草屋走去。

蓝芩悦规定的作息时间一到安娜便睁开了眼睛。她略微惊讶:“醒了?”

“时间到了。”安娜起身,她垂下眸子,将身上的披风抖开理了理,披在蓝芩悦的肩上。

“届时夜间露水深重,江南疫病盛行,请门主多保重身体。”安娜埋下头,认真地整理着披风,手指灵活,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蓝芩悦不可觉察的勾了勾唇角,她碰了一下胸口处的蝴蝶结,不置可否:“不必多言,走吧。”

安娜一打开门就见到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还粘在泥巴里,她视若无睹,默不作声跟在蓝芩悦的身后。

“不害怕?”蓝芩悦很意外。

表面上那么脆弱的一个女孩,她还以为安娜看到这些会吓得腿脚发软,直接吓得哭出来呢。

没见到预想的场面,蓝芩悦竟是莫名觉得有一丝微妙的遗憾。

安娜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她目视着蓝芩悦,一双红眸平静而澄澈,眼神中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好像她最亲近的人横死在她的身边,她也不会因此伤感,也不会因此流一滴眼泪。

她天真,所以无知,或许她懂得什么是生死,但她理解不了。纯粹的童真不知善恶为何物,心性就能有多残忍。

还真是块学医的料子。医者,不免时常面对生离死别,若是共情太深,也未免太过残忍。

“小怪胎。”蓝芩悦嘀咕了一句,她骑上马,扬起长鞭,策马而去。

两人在日落之前便到了江南。

江南此时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流民露宿街头,瘦的皮包骨头,饿死的不在少数,昔日良田沃美的鱼米之乡如今荒野十里,河水干涸。

蓝芩悦拉住缰绳,放慢了速度,她仔细地观察四周的环境,若有所思。

不应该。江南的气候宜人,降雨充沛,六月未降雨本就是百年一遇的天灾,但江南水利工程发达,就算一年没有降雨,储存的水也不会让庄稼全部枯萎。疫病又起,她觉得并非偶然,只是,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蓝芩悦暂时没有思绪,便不再去想,她穿过田间小路,加快了速度。

“门主……”安娜眉心微皱,她欲言又止,神色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先去太守府。”蓝芩悦道。

她们穿过长长的道路,从村落到城里,四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偶尔见到有一两个活人,都是面黄肌瘦,双目无神,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城市内同样人烟稀少,店铺零零散散开了几家,大多都是门窗紧闭,二人很快到了太守府,安娜率先下了马,她走上前,抱拳行礼

“侍卫大哥,我与蓝小姐受人之托前来江南解决疫病一事,劳烦进去通报太守,天医门求见。”

守门的侍卫闻言又惊又喜,他连连作揖,激动的语无伦次:“太好了,天医门……这下有救了。两位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太守!”

说罢,他便一溜烟地没影了。

蓝芩悦不紧不慢地下马,她偏过脸,似笑非笑:“蓝小姐?”

“门主是女子之身,行走江湖多有不便,除了天医门门客,应当很少人知晓门主的身份,若我直言,门主多年以来低调行事怕是要功亏一篑了。”安娜有条不紊地说。

蓝芩悦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安娜的说法,她淡淡地开口:“我好像没有提过我的名字。”

安娜脸颊微红,她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您是良善之人,德高望重,门主的名字闻名于世,我自然是知道的。”

见她窘迫的姿态,蓝芩悦觉得很新奇,青楼出身的居然会有说话都会脸红的,心情一好也就不计较了。

“太守在前厅等候,二位小姐随奴婢来,马匹有人照料。”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前来迎接了她们。

二人被带入了太守府前厅,一个中年身着官服的男子在里头连连踱步,他正是江南的陈太守。见到她们,陈太守本愁眉不展的脸上露出几分希冀的喜色。

“下官不知天医门下江南,实在有失远敬。江南如今也没有好酒可以招待二位了。”陈太守说至此,又不免长叹一声。

蓝芩悦略行一礼示意:“陈太守不必客气,我们此次前来本是为了彻查疫病根源,寻找良方根治,行医救人乃是医者本分。”

“到底还是天医门最靠得住。罢了,二位请。”陈太守道。

二人随陈太守穿过前厅来到后院,不少太守府的人也患上了疫病,躺在临时支起来的木床上,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他们身旁仅有一人照料,是一位身着青衣的老者。

他正在对着古书研究方子,一边帮病人扎针,人入老年气血虚本就精力不足,病人还多,神色中已是极度疲惫劳累,但还在坚持寻找救人之法。但疫病来的突然,传染极快,一时间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也是寻找不到合适的医方。

“陈太守,这两位姑娘是?”白太医摘下老花镜问道。

“白太医,这两位姑娘都是出自天医门的医者,前来协助治疗疫病。”陈太守拱了拱手道。

白太医打量着二人,摇摇头:“姑娘太年轻了,这次疫病非同寻常,染上了必死无疑,二位还是请回吧。”

“白太医,身为医者,没有贪生怕死,抛弃病人之理。我既然来了,便有彻底根除疫病的能力,至少让我们了解疫病的情况。”蓝芩悦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罢了,既然如此,二位随我来。”劝说无果,白太医不再多言,他把二人带到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厚厚的灰尘积了一层又一层,唯一的一张书桌上放了一沓厚厚的医书。

“我寻找了多数古方,也未能找到与本次疫病症状相似的。”白太医道。

“愿闻其详。”蓝芩悦颔首。

“患上疫病的,多数都是年轻力壮的人与孩童,江南至今未有年长体衰之人患上疫病。”

“不可能。”蓝芩悦想都没想就冷声打断。年长的人身体抵抗力会变差,更容易患上疾病,病毒没有智慧,本能就是复制延续,不可能专挑着青壮年攻击。

安娜扯了扯蓝芩悦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小姐,一路上我仔细地观察过,露宿街头、横尸遍野的人,确实没有一位是老人,再者白太医日日与患者接触也并未染上疫病,小姐且听白太医把话说完。”

蓝芩悦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微微欠身:“在下失礼了,白太医请继续。”

白太医脾气好,被打断也不恼,他长叹一口气,愁眉苦脸地开口:“患者多数出现呼吸困难,上吐下泻,血肉溃烂的症状,目前并未发现有高热的情况。我才疏学浅,两位姑娘若想了解更多情况,亲自为病人把脉,定能一探究竟。”

“有劳白太医了。”蓝芩悦得不到更多信息也不勉强,她径自走出大院看了一圈,把目光锁定在一个少年的身上。

对方差不多跟安娜一样的年纪,疫病不会传染幼童,青少年却未必。

“醒醒。”

少年闻言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女子,他神色恍惚,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死后的世界。

“还没死。”蓝芩悦仔细地端详着少年的面色,若有所思。

他像行将就木的老人,脸色青白,唇瓣龟裂,毫无血色,身体水分流失而且能看出严重的贫血症状,皮肤多处溃烂。从表面上看,很像常见的疫病,但又不是疫病。

“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少年失神地喃喃道。

“算是吧,受人之托。”蓝芩悦用手背覆上少年的额间,一片冰凉,她下意识地蹙眉,“患上疫病以后,可有发热?”

“未曾。”少年老实回答。

不应该啊。蓝芩悦对身后的安娜开口:“安娜,懂医术吗?”

她好像丝毫没有觉得问一个从梧桐楼带回的女子会不会医术有什么不妥。

安娜一怔,她垂下眼帘,眸子黯淡下去:“以前经常生病,故而略懂一些。”

蓝芩悦从拿出一条新的面纱替安娜戴上,她叮嘱道:“照看好他,我去了解其他病人的情况。”

“是。”安娜应下,她两根手指搭上少年的手腕,仔细分辨着脉象。

“我还有救吗?”少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还想被治好吗?”安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少年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撇过脸,眼神空洞,绝望哀伤一点点从青灰破败的脸上蔓延开来,他说:“我不知道。”

他的父亲因为染上疫病死亡,家中的耕地荒废,母亲一去不回,家里的老人饿死,唯独留下了他一个人,太守在开仓放粮的时候,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太守府救治。所有人都觉得他幸运。

可为什么是他呢?为什么偏偏是他活下来了。

少年思至此,突然起身,一阵剧烈的咳嗽,完全无法控制,嘴角便溢出了黑色的血块。

内脏已经开始融化了,离死不远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好,安娜由衷地希望他能解脱。

“睡吧。”安娜神色柔和,她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

虽说生死无常,命运在天。但安娜可以让少年不受病痛的折磨。

安娜的声音低沉沙哑,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少年身体上的疼痛都抹去了,他难得没有病痛伴随着入梦。

不久之后,蓝芩悦便回来了,脸色不太好,表情凝重。

“如何?”蓝芩悦道。

“脏器衰竭,甚至已经开始融化了,咳了不少血出来。”安娜神色平静地回答。

她果然是异世者。蓝芩悦并没有太意外,她从善如流地问下去:“依你所见?”

“很奇怪。”安娜的眸中浮现一丝疑惑之色,“按照常理,未知病毒入侵人体,若免疫系统无法识别和抗衡该病毒,会强制打开免疫因子风暴,身体会伴随炎症、高热,同时人体会受到极大侵害,但他的身体衰竭却并非如此。”

“很巧,我接触的患者没有一个是在患上疫病以后有高热的。”蓝芩悦有点头痛,她觉得这趟江南之行带安娜是正确的,至少她的知识储备充足,不用自己操心。

她眼神示意,安娜小碎步地跟上蓝芩悦,两人并肩而行。

“我能想到的药方已经交给白太医了。辅助针灸治疗,也只能尽量减少患者的病痛,减少死亡率,根治不了疫病。”蓝芩悦略带遗憾地道。她要是解决不了疫病,到手的一万斤盐就飞了,她好不容易谈妥的。

安娜思考片刻后开口:“小姐,不如加快疫病的传播速度和范围,形成群体免疫,死的人够多了,病例就不会再增加。或者直接把得了疫病的人集中起来一把火烧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蓝芩悦身为医者居然真的无耻地心动了一瞬,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压了下去:“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职,若是为了阻断疫病传播将平民百姓的生命视如草芥,岂不是本末倒置。”

“小姐。”安娜答非所问,她抬起手,指了指空旷的街道,“江南曾经是什么样的?”

蓝芩悦不答,安娜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数百万人口的都市,昼夜灯火通明,街道摩肩接踵,南齐十三都除去皇城临都,当排第二,如今呢?”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安娜平静地叙述了江南的现实。

生者寥寥无几,尸横遍野,没有一点生机,昔日的第二繁华都市,如今沦落到这般境地。

“放弃剩下的人,官府未必愿意。”蓝芩悦淡淡地道。

“若是他们自己选择了放弃呢,病人连选择生死的权力都没有吗?”安娜仰起脸,一双红色的眸子澄澈而纯粹,她像是被玻璃罩里精心呵护的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玻璃罩突然被揭开,她茫然而不知所措地目睹了残忍的现实天真的脸庞上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忧郁。

“很遗憾,不能。”蓝芩悦耐着性子回答,她的思绪飘远,“没钱没权的平民,一家老小,被病痛折磨放弃生命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也不会有人谴责。但重病之人选择放弃生命,无疑会让生者遭受更多的磨难。而生者被死者寄托希望,他们若是选择了死亡,死去的人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安娜低下头,抿着唇久久不说话。

“安娜,现在有数以万计的人被疫病折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要浪费时间,疫病严重的情况超乎我的想象,再多犹豫一刻钟不知会死人多少人,我们也很大可能也会被传染。”

“安。不要埋没你的价值,我需要你。”蓝芩悦单手捏住安娜的下巴,强迫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她循循善诱,声音中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你能救很多的人,你清楚现在应该干什么吗?”

她突然逼近自己,淡淡的药草味扑面而来,不似花香一样甜腻,清新中带着一丝苦涩,让安娜一下子失神,慌张地低下头。

“我、我知道了。”安娜咬着唇,支支吾吾地道,“小姐,是我错了,抱歉。”

蓝芩悦松开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松开手起身。

安娜不可觉察地松了一口气,她小声地道:“刚刚我从患者口中得知了疫病的发源地。”

“说。”蓝芩悦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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