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登推门而入,听到卫灏问起朱玉笙近况,不由愣了一下。
事实上,他骑马在侧,也瞧见了与朱玉笙并肩而立的男子,还由衷为她高兴了一次。
至少,比起病故的吴安,那男子与她年貌相当,眼神也作不了假。
没想到冷不丁被自家主子问起,他想了下才小心回答:“朱家……应该没什么事情。大奶奶——”谁曾想被卫灏打断话头:“朱大姑娘。”
卢登心中一沉,答的更为小心:“朱大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人,那日属下送她回去之时,还往她的箱笼里装了不少银票首饰,应该也足够她们母女俩过活了,大人不必担心。”
卫灏心中没来由的烦躁:“我是说——”对上卢登了然的眼神,忽然泄气一般,挥挥手:“你去忙吧。”
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她在刺史府时,自己百般回护,哪料得到她回家多日,竟是连一点消息也无,让他偶尔想起来都怀疑她叔父是否又苛待了她。
谁知接连两次撞见她,都发现她似乎过得不错。
头一回带着丫环在街上闲逛,便如江州府所有年轻的小娘子们一般无二,谁能猜得出她曾经身陷高门冲喜,任由婆家践踏。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犯了什么毛病,听到周煦在人群中一眼便瞧上了朱玉笙,心中便不舒服。
亲眼见到她与年貌相当的男子站在一处,卫灏就更是不对劲了,满脑子都是两人在刺史府东南角小院里相处的时光。
那时候灯光之下,四目相对,她心中可曾动心起念?
当初他觉得朱玉笙是个棋子,完用银货两讫,想来以她的攀附之能,两人又已经如此熟稔,共同经历了许多事情,分开之后她应该也会来巴结逢迎,谢他数次援手之恩,更谢他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不致于被吴家人牵连,好从此靠上他这棵大树吧?
他如今也不嫌弃她靠上来,内心甚至还有个难以对人言的念头,隐隐盼着她前来巴结。
谁知等来等去,竟只等到了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跟个男人并肩站在大街上说说笑笑,眉目传情!
卫灏犹如困兽般在书房内走来走去,许久之后才终于平复心绪,重新专注于公务。
*******
朱玉笙在茶楼前自然也瞧见了卢登,只是一旦脱离吴家,她与卫灏及其身边的所有人都再无瓜葛,两人只是目光在空中交汇,点个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景良还奇怪的问道:“玉笙妹妹认识他?”
朱玉笙解释道:“那位就是护送我回朱家的武将。”
景良料想两人并无多少交集,但还是忍不住要夸一夸:“外面都说这位新来的卫大人很是不错。”
朱玉笙道:“是很不错,不然我此刻还在牢房里呢。”
景良由衷道:“还是要感谢这位卫大人的。”
朱玉笙对卫灏的感谢也仅仅限于内心感念,说不定哪日去庙里上香,在菩萨面前求拜保佑他此生一切顺遂而已。
少顷,德春雇的马车过来,四人同乘去景家庄子上挑人。
景良为了朱玉笙之事,特意把庄子上年轻机灵的都唤了过来,最后挑了一对精明能干的小夫妻,丈夫姚贵,妻子名唤秀芝,成婚也才两三个月,是庄头杨全的儿子,从小在景家长大,最是忠心。
姚贵夫妇俩扮作一对落难的小夫妻,前来江州投亲未遇谁知遭遇水匪,全身银钱被劫个精光,若非正撞上新来的卫大人手底下一位武将带兵剿匪,恐怕连妻子的清白都很难保住。
两人坐在朱家茶园前面的路上歇脚,一身狼狈数日水米未曾打牙的模样,瞧来十分可怜,边哭边向路过围观之人诉苦。
内中有朱家茶园的热心佃户,虽然知道主家吝啬苛刻,但小夫妻俩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那么多可计较的,当即带他们夫妻俩去寻朱富,寻个活计混口饭吃。
朱富见得小夫妻俩年轻力壮,遭逢劫难才沦落至此,对工价并无要求,只求一口饱饭,言道等打听到亲戚家便可以离开,正巧茶园近来事多,还能省下一点工钱,当即满口应了下来。
姚贵手脚勤快有眼色,嘴巴还甜,跟着茶园佃户干了两日,就连朱富也觉得他是个干活的行家里手,有心留他多干些日子。
更别提姚贵的媳妇秀芝,不止山上茶园里的活计能干,还烧得一手好菜,头一回下厨便让朱富多添了一碗饭。
朱富好吃,奈何茶园里会做饭的人屈指可数,但那仅限于煮熟,至于美味可口就别想了。
谁知秀芝下厨,便是最简单的萝卜小菜也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
“姚贵,你这小子运气真好。往后你媳妇儿都不必上山去干活了,就在厨房做饭。别瞧着咱们园子里平日吃饭的人不多,真要到采茶时节,二爷也是要来茶园跟大家同吃同忙的。”
姚贵故作迷茫道:“二爷是谁?”
他们夫妻俩身负重任,来之前朱玉笙自然早把家中境况交待清楚了。
朱富拍了一记他的肩膀:“二爷是谁?二爷自然是主家了。”
姚贵笑着巴结道:“那感情好,多承富叔照顾。您老往后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我让秀芝给您老做,她别的不咋样,针线茶饭还不错。”
朱富心中满意,还是要拿拿架子:“再说吧。”
自此,姚贵跟秀芝便在朱家茶园里住了下来。
隔得十天半个月,景良在外面茶楼约见朱玉笙:“姚贵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
朱玉笙这些日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煎熬,就怕姚贵夫妻俩查不出什么,而她跟朱维昌再提分家,都会被茶叶泡水之事当借口而阻止的。
“怎么说?”
景良亲自替她斟了一杯茶递过去:“你先坐下,喝口茶咱们慢慢说。”
朱玉笙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了过来,额头微有薄汗,进门之时连楼上都有什么人都未曾注意,还不曾发现卫灏正站在三楼向下看去,恰瞧见她的身影。
她喝了一口热茶,轻舒口气,等着景良揭开谜底。
景良直接道:“姚贵传过来的消息,说你们茶园的管事叫什么来着?”
“朱富?”朱玉笙补充道。
“对,就是他,最近正在四下悄摸寻卖主,想要折价出售一批好茶叶,被姚贵偷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