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从魔昂的口中获知,羽儿和他是在躲避武元追杀的过程中,才误入的迷雾丛林。
也就是说武元是间接害死羽儿的凶手。
至于亲手杀害羽儿的元凶,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剑宗张承乾的嫌疑最大。
他们两个同是神族的人,所以只有踏平白虎城才能替羽儿报仇雪恨。”
“张承乾?”当听到这个名字魔尊显然有些意外,
“你说的这个张承乾可是那剑宗张玄龄的孙子?”
黑鸣凤默默点了点头。
魔尊则是颇感疑惑道:
“这事跟他有何关系,他为什么要出手杀害羽儿呢?”
“这……”
魔尊的疑问让黑鸣凤一时陷入了沉思,低头思索半天,方才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或许他是在向神族邀功,剑宗和神族达成同盟已是不争的事实,况且在羽儿的遗体上还发现了他遗留下的一块绸布。
就连魔昂也曾说过,追杀他俩的人乃是一名手持玄黑色长剑,且剑术高超的神族。
而张承乾手中所持的鱼龙剑也正是一把玄黑色的长剑。”
听完黑鸣凤的论断,魔尊漆黑的虚影似乎变得更加浓厚,语气颇为凝重的否决道:
“这证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他曾经到过那里,至于手持玄黑色长剑的人,三垣界内的用剑高手更是多如牛毛,不可因此妄下结论。”
被魔尊一言否定的黑鸣凤仍是心有不甘。
“即使没有证据表明元凶就是张承乾,但此事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还望叔父能答应凤儿发兵白虎城的请求,不管对错与否,先拿下武元张承乾两人,哪怕押回魔界再行审问也行。”
黑鸣凤此时被复仇的怒火蒙蔽了双眼,一心想着要踏平白虎城,为其弟报仇雪恨。
听到这些话的魔尊也是颇感为难,短暂的沉寂后,接着语重心长道:
“他们一个是神帝之子,一个是剑宗掌门的孙子,凤儿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神魔之间好不容易搭建起的和平,难道就这样付之一炬嘛?”
魔尊的一番肺腑良言,到了黑鸣凤耳中却成了借口推诿之词。
忍着心中不快,黑鸣凤开口反问道:“叔父说出这话,难道是想告诉凤儿,八弟的仇就这样算了不成?”
“不是不报,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挑起神魔之间的纷争,凤儿你切莫一时被眼前的仇恨迷惑了心智,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不管怎么说,先将羽儿的遗体运回魔宫最是要紧。
这件事就由本尊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做,你也同他一起回来魔宫调息几日,其余的事日后再做商议。”
魔尊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口吻断言道。
黑鸣凤听后却是忽然一声冷笑,接着更是直言道:
“恕凤儿不敢从命,像这样有仇不报,失去魔族血性的事,我想任何一个魔族儿女都是无法容忍的。
要是父皇还在,也决计不会像叔父这样畏惧不前。”
最后一句话无疑触碰到了魔尊心中的那片逆鳞。
只见那团漆黑虚无的影子猛然间散发出一片浓厚的黑气,黑气蒸腾四散,很快便弥漫到整座地下宫殿的上空。
“放肆,你这是在质训本尊嘛!
强大的威压瞬间将黑鸣凤压迫的拜跪在地,额前不断流出豆大的汗珠。
即便如此,黑鸣凤仍是不肯屈服,牙间挤出最后一丝气力,对着魔尊怒喊道:
“叔父,你杀死凤儿吧!
反正父皇和弟弟都已离我而去,世间再也没有疼爱凤儿和值得凤儿去爱的人,就让我带着怨恨和不甘,去见父皇和弟弟他们吧。”
听到黑鸣凤的这些话,那团魔尊幻化的黑影似是停滞了一下,紧接着黑鸣凤便感到压在身上的那股威势有所减缓。
抬头一望,殿中的黑气也跟着渐渐消散。
“凤儿,寡人知你性子刚烈睚眦必报,羽儿的死叔父也很是难过,但报仇的时机绝不是现在,你要相信叔父会一定为羽儿讨个公道的!”
魔尊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黑鸣凤没有回应,也没有再反抗的迹象,而是像一滩烂泥静静的趴伏在地。
“好了,你先退下安歇吧,把那个逆子给叔父唤进来,叔父还有话要对他讲。”
黑鸣凤此刻如同死去一般,手脚僵硬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后,眼神空洞的对着魔尊施了一礼。
“是,魔尊陛下!”随即神情恍惚的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从称呼上的改变,魔尊知晓黑鸣凤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
看着黑鸣凤渐渐隐去的背影,魔尊不由一声长叹道:“真是跟我那死去的兄长一个德行!”
恍恍惚惚走出殿门外,此刻魔昂一直等候在此。
看到黑鸣凤失神的走出殿外,正眼瞧也不瞧自己一下,魔昂也躲避似的垂下头去。
“魔尊在里面等着你,快进去吧。”
面无表情的传完这句话,黑鸣凤便伫立在殿门中央一动不动,眼神似是望着远处,又像是思索着什么,空洞而无神。
魔昂看到四姐这番模样也不禁心生怜悯,一只脚刚刚步入殿门便又回过头来,神情复杂的哽咽道:
“四姐,对不起!”
说罢,头也不回的转入殿中,只留黑鸣凤一人独自站在殿外。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魔尊父子两人,空气一时间仿佛凝滞一般,诡异的气氛令魔昂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哼!”
魔尊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哼,吓得魔昂立刻跪倒在地。
“说说吧,你是怎么害死了你的弟弟,还有那几千名魔骑团的英魂。”
魔尊的虚影依然端坐在王座之上,只不过原本漆黑虚幻的人影此刻已然凝结成像。
呈现在魔昂面前的是一名身着黑色帝袍的中年男子。
只见其仪态雍容,面阔口方,天生一副帝王气象。
下颌处留着的一缕犹如瀑布直泄般漆黑如墨的美髯,让其整个人显得更像是一名道德高深的圣人,
而绝非传说中那名统御四方魔族的魔界领袖。
“不不,八弟绝然不是孩儿害死的,他是为了保存孩儿的性命,自己慷慨赴死的,实非孩儿所愿呐。
至于那些阵亡的魔族将士,也是八弟怂恿孩儿夜袭神族营寨,这才中了埋伏。
当时四面八方都是敌军,纵使兵圣在世也是回天乏术啊。
要不是有父王您教给我的魔族隐身秘法,孩儿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王您了…”
魔昂哭丧着脸极力在为自己辩解道。
魔尊听后却是冷笑一声道:
“你倒是推了个干净,若不是你贪生怕死,你的衣甲怎会穿在你八弟的身上。
都这个时候了还将所有责任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魔尊丝毫不留情面的戳穿魔昂的谎言,随即长长叹息一声,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摇头道:
“看来真的需要给你换上一副硬气点的骨架,不然日后你怎么镇得住你的那些个兄弟姐妹。”
一向外表和善的人忽然换上一副狡黠的面孔,总会令人感到心惊胆寒,魔尊便是这样一个人。
当作为儿子的魔昂看到父皇骤变的笑容时,心里也不由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嘴唇抖动着探问道:
“父皇您再说什么?孩儿听不太懂您的意思。”
魔尊背对着魔昂一言不发,过了很久,语气似是释然道:
“好了,起来吧,多吃点亏总是没有错的,重要的是要及时吸取教训,父皇还有个重要的任务要指派给你。”
见父皇原谅了自己,魔昂暗暗松了口气,接着语气颇为坚定的应承道:
“父皇你说,不管什么任务孩儿都竭尽全力去完成。”
魔尊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似是望向远方,神情若有所思的沉声道:
“朕要你带着羽儿的遗体尽快返回魔宫。”
乌沙城上空的黑云渐渐变得稀薄,就连原本汹涌的云海此刻也停止了翻腾,像只折腾倦乏的困兽停止了挣扎,天空恢复了平静。
黑鸣凤依然伫立原地,痴痴望着眼前的虚空,像是一塑没有任何感情的石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尊主,小七小八他们找到了。”
阿大不知何时出现在黑鸣凤的身后,神色凝重的禀告着他所获悉的消息。
“是死,是活。”黑鸣凤冷冷的问道。
“是两具尸体…”
阿大目中带着一丝悲色,接着开口道:
“他们的死状很凄惨,灵源也被人掏空,附着在伤口上的黑气至今仍是挥散不去。
不过从伤口的痕迹来看,属下判断不像是人为造成,更像是被一种凶狠的兽类撕咬所致。”
看到黑鸣凤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阿大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落的表情,继续回禀道:
“另外,少主子的头颅我们已经找到了下落。”
听到这里,黑鸣凤空洞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身体也同时有了反应。
扭过脸来望着阿大追问道:
“在哪里?”
阿大的怯懦的低垂下头去,不敢与其对视。
“属下无能,少主子的头颅被,被…”
“说!”黑鸣凤狠厉的催促道。
“被武元悬挂在白虎城的城门楼前,日夜都有神族重兵把守,所以我们没有机会将少主子的头颅迎接回来。”
黑鸣凤听后身体忽然一软,朝着一侧倒去,所幸一只胳膊靠在了殿宇前的一根庭柱上,这才没有栽倒下去。
阿大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此刻听到一阵阵手指抠挖木材的刺挠声响,猜想着黑鸣凤必定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更是不敢大口呼吸。
“武元!”
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吼后,还没等阿大反应过来,黑鸣凤早已飞出几十步远。
恰在这时魔昂也刚从大殿内走了出来。
“四姐你快回来,父皇让你陪我一起护送八弟遗体回宫,你可不能违逆父皇法旨啊!”
魔昂对着黑鸣凤和下属渐渐远去的背影大声呼喊道。
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只能无奈发出一声感慨:
“哎!父皇果然是料事如神,一早就摸透了四姐的性子,知道以她刚烈的性格绝不会坐以待毙,看来真是天意难违。”
说罢,不停地摇着脑袋似是在惋惜着什么,叹着气重新返回大殿当中。
落日西斜,晚霞的余晖洒向大地,满城飞耸的屋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金黄,绚烂夺目,错落有致。
自打进入城内,坤宁便被哥哥武元强硬的拉到城主官邸暂住,只留下承乾一人孤零零的行走在城市的街头。
落日的余晖照在承乾身上,投影在青石地面被拉长的影子更加显得形单影只。
好在坤宁少年时期曾跟随祖父游历至此,在此待过几个月,所以对白虎城的路线、布局还算熟悉。
在找到择英大会举办地所在,就近安排好住处后,闲暇之余便来到这繁华的街道闲逛起来。
此时天刚蒙蒙黑,原本稀疏的城内,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商铺、客栈、酒楼纷纷亮起灯火,至于那些用不起灯油的街边摊贩,也借着商铺的光亮卖力的吆喝招揽起生意来。
熙攘声、喧闹声、车马粼粼,人潮涌动,完全没有了白日的慵懒、沉闷、压抑的气氛,大街小巷呈现出一派繁华景象。
相较几年前,白虎城的格局大致并没有太多改变。
只是不少的门市改换了样貌,就连东家、掌柜的也变成了神族的人来经营。
“奇怪,怎么这里经营的人族都换成了神族家眷,难道是生意不好做,都转让回了老家?”
看着繁华的街面,承乾否定的摇了摇头。
不过转念一想,随即释然道:
“白虎城地处边城之地,来此经商的人族本就是拼着身家性命来牟利,很多人还因此死在了通商的道路上,永远留在这片异国土地。
所以大多数人在赚得盆满钵满后,选择离开此地,衣锦还乡回去过几年太平日子也是无可厚非。”
心中如此思量承乾精神上顿感释然。
慢悠悠穿过两条街道,在一个巷口拐角处的甜点摊位上,承乾要了一份自己最爱吃的镜花糕。
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瞧着街摊上琳琅满目的稀罕玩意,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白虎城乃至整个西疆最大最奢华的一栋酒楼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