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仲春,杏花朵朵开,形态各异盛放在枝头,衬得满园春色,地里又有幼笋出,青草冒毛尖儿,万物一片复苏。
顾幼菱老老实实的在床上养了个把月,可把她给闷坏了,好不容易能出门,打扮得粉面凝妆,纤腰薄身,披着火蚕衣去了香芷院,正好碰到要外出的顾长烨,他穿得轻便,束发于顶,戴着抹额,身量长了不少。
顾长烨执手行礼,眸中满是关切:“阿姐,你身子可好全了?”
“勿挂心,阿姐都好了。”顾幼菱习惯性的伸手捏了捏顾长烨脸颊上的软肉,惹得顾长烨羞红了脸。
她连忙松了手,眉目疑惑:“烨哥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长烨压下羞涩,正色道:“弟弟正要去武馆上课。”
顾松柏找了好久的武学师父,终于在年后敲定下来了。顾长烨已经上了三四回课,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
“学武怎么不穿戴护具,万一摔了,可如何是好。”顾幼菱虽然想让顾长烨知难而退,但又打心底怕幼弟受点什么伤,担心忧虑立上心头。
顾长烨摇摇头:“师父说了,学武就是要磕磕碰碰,有时候还要挨揍,不然不长记性。”
“怎如此无礼,阿姐会去跟父亲说说,咱们还是换一个吧。”顾幼菱听了,忧思更甚了。
“不用了,阿姐。兰师父是父亲好不容易定下的,烨哥儿不怕疼,摔了就摔了。”顾长烨摆摆手,忙道:“时候不早了,误了时辰要被师父罚,弟弟先行告退。”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连走带跑出溜远了。
顾幼菱盯着烨哥儿的背影,忽生感慨:“又是新的一年,烨哥儿似乎长大了许多。”
里屋,方芷端坐在小榻上,手里拿着针线篓,补着衣服上的破洞。
那衣服是顾长烨的,每回去上武学课,衣服上都要带个洞回来。
方芷也心疼,但没吭声,心里想着顾长烨是个男孩子,更是以后的伯府世子,心智不坚毅,一点苦都吃不得,日后如何担负起整个伯府。慈母多败儿,家里已经荒废了一个,可不能再囫囵的得过且过了。
“娘亲,这去疤膏好用极了,女儿身上没留半点淤痕,还剩一些,给烨哥儿用吧。”丫鬟掀开挡风被,从门外进来一人,正是顾幼菱,这丫头整日待在床上,脸颊圆润了不少,饱满粉嫩, 像熟透的蜜桃,但是清甜娇憨又带着一丝妩媚,整了个满满的纯欲风,看得人云雾迷蒙。
方芷定了定心神,放下针线篓,朝一旁站着的紫娟道:“把炖好的花胶鸡盛一碗过来给姑娘用,花胶多一些,鸡肉,她不爱吃。”
“娘亲,女儿只想喝汤,其他的吃不下。”顾幼菱也脱了鞋,靠在小榻上,叹了口气,“近日丰腴了许多,小衣都有些紧了。”
紫娟会意的捂着嘴,逗趣地笑了笑:“姑娘正在长身子呢,您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看着紫娟离去的背影,顾幼菱撅着嘴,有点子委屈:“紫娟姐姐刚刚可是在笑话我?”
“她哪里是笑你,别瞎想。”方芷直接点明了,怕顾幼菱多心,语重心长道:“你啊,来了葵水,就是大姑娘了,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该吃就吃,才能想长哪儿就长哪儿。”
顾幼菱作为过来人,秒懂了,只垂眸道:“可是太过丰腴,怕是又要被人骂不正经了。”
“放屁!谁敢骂你,老娘第一个撕烂她的嘴。”方芷这段时日和福熙郡主待一块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了不少,无意脱口而出,又觉得失了礼数,尴尬的找补:“阿菱啊,娘亲怎么教你的,管别人的想法做甚,人啊,要只图自个儿痛快才得意呢。”
真相了,谁能想到,顾幼菱身上的肆意妄为,只图自个儿痛快,竟然是规矩严谨的方芷教的。
“娘亲被规矩束缚,是身不由己,可却不想拘着你。你只管自己开心便罢了,天塌下来,还有你爹爹,你弟弟顶着。”方芷也不是真的就纵着女儿无法无天,又谆谆告诫:“只是切忌,在外头不可胡闹,莫要失了分寸。”
“知道啦,娘亲。阿菱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顾幼菱自是乖乖的应了,“您就放心吧,阿菱在外头自当谨言慎行。”
方芷点到为止,也不再啰嗦:“你晓得就好。等下娘亲给你量下尺寸,做几件合身的小衣,合尺寸的穿着舒服些,不要怕浪费,舒服哪能将就啊。”
“谢谢娘亲。”顾幼菱点了头,想起一事,抿唇道:“娘亲,女儿落水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这事儿啊,娘亲查了,可一点线索都没有,就没跟你说。”方芷悄摸摸的找了管家仔细的问了一嘴,管家只道顾幼菱落水那日,只有碧螺在场,事发后专门也去查了查,并无发现什么异样。这事儿,既没个人证,也没个物证,根本无从查起。
她接着嘱咐道:“你啊,行事小心些,走到哪儿身边多带几个人,察觉到有什么危险,直接来报娘亲。”
闻言,顾幼菱微皱眉,暗道:老妖婆做的还真是不留痕迹,怕是不能指望靠这件事扳倒她了。
但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她也道出了自己的顾虑:“娘亲,您也要小心啊。她既然敢害我这个嫡女,恐怕也不会惧怕您这主母的。”
顾幼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差点名道姓了。在这伯府,能如此权势的有几人啊,只有老妖婆沈宝英。
“娘亲,明白了。”
方芷也不是笨人,逻辑在线,一下子想到了关键,可她却不敢相信。虽然心里知道婆母对她不喜,可也不至于厌恶到要她女儿的命吧。
真是个毒妇!
方芷气得胸脯起伏,却极力克制着,不敢让顾幼菱发现。若是被阿菱知道,自己的祖母想置她于死地,那该有多伤心啊。
那种腌臜事,还是别污了自家女儿的那颗纯心了。
刚巧紫娟进了门,方芷憋着火,强颜欢笑道:“阿菱,别多想了,来,喝鸡汤。”
鸡汤炖了好几个时辰,撇了表面那层油,喷香可口,但顾幼菱却没什么胃口,拿着勺子在碗里倒腾着,瞥了一眼顾长烨衣服上补好的破洞,掀起眼皮子问了一嘴:“娘亲,烨哥儿的武学师父请的是哪个?”
“说起这事儿,我又想起你爹爹为了给你弟弟找武学师父,找得急火攻心,舌头都长泡了。京城里倒是有几家武馆,但你爹爹去考察了一番,是一个都不满意,说全是绣花枕头。后来不知不觉走到城西那边儿去了,正好遇到一家合他心意的。”
方芷摇摇头,“结果你爹回来又唉声叹气的,说那个师父不收官家勋贵出身的公子哥,他夜里在床上急得翻来覆去,第二天一早带着烨哥儿再去求求情。”
“那个师父脾气怎如此怪,后来呢。”顾幼菱不知内情,才明白过来顾长烨先前说的话,这求学问路真是狠狠历经一番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