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幼菱整个身子都靠另一只脚支撑着,压根儿不敢动那只伤脚,身陷囹圄,只能低头求着周遭这么一个大活人:“殿下,能麻烦您的亲卫去忠勤伯府通知一声,让我府上派人来接我吗。”
“不必。”萧景胤直接拒绝了,惹得顾幼菱眉梢上扬,有些子不悦。
可下一秒,却嘴巴张开,惊得快塞下一个鸡蛋了。
只见萧景胤背对着她蹲下,张开双臂,沉声道:“上来吧,孤背你回去。”
顾幼菱有点慌了,直晃着脑袋,“臣…臣女怎敢劳烦殿下屈尊降贵,真是折煞臣女了,让您的亲卫背我回去也成啊。”
“住嘴。”太子殿下不知因何怒了,整个人冻成了冰碴子,周遭的空气都冷凝了几分,带着几分威胁道:“你再不上来,孤就像上次那样抱你回去好了。”
“别!”顾幼菱连忙回话了,那般姿势羞耻的公主抱,她可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她只能小心的俯下身,趴在萧景胤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难为情的轻声道:“劳烦太子殿下了。”
萧景胤站起身,目视前方,步伐平稳的走着。身上的人不重,又软又绵的一团,浅浅的吐息时不时的喷洒在他的脖颈上,有些痒痒的,也挠着他的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街上的行人已经散得差不多,都回家守岁了。深夜寒冷,顾幼菱用斗篷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目光落在萧景胤僵红的耳朵上,愣了神。
老和尚那么费劲做了一件火蚕衣赠予萧景胤,是因为这人身子骨余毒未清,一到冬日,那毒就开始嚣张的作祟,散发着寒气,只能靠喝药压制着。但冷上加冷,实在太难熬了,有了那件火蚕衣,才稍微好过点。
可如今,萧景胤却把那件驱寒保暖的火蚕衣给了她。
顾幼菱忍不住抬手去碰了碰,那耳朵果然一片冰冷,被冻掉也不是没可能的。她垂眸,没收回手,还帮他捂着。
“你…”萧景胤有些意外,眸底诧异万分。
只听背上的人浅声道:“殿下,臣女的手心是热的,捂一捂,你就不冷了。”
萧景胤早就习惯了寒冷,也没人问他怕不怕冷,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可师父记得,花费多年心血做了那件火蚕衣,只盼他冬日能好过一些。但却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简单直接的帮他取暖,一下子就暖了他的心,身体某处的火种被点燃,开始蔓延全身。
他轻笑了下,声音却像在冷水里浸过一样:“顾幼菱,你可还帮其他人做过这种事。”
顾幼菱听了,有点不高兴,她可是看在那件火蚕衣的份上才大发慈悲的帮他驱寒,占了她的便宜,可人家却依然冷若冰霜,不,是更冷了。
她撅着嘴巴,哼了哼:“才没呢,你以为我的善良那么泛滥啊,要不是看在你背我回家的份上,我才不会多管闲事呢。殿下既然不喜欢,就恕臣女冒犯了。”
顾幼菱很干脆的不捂了,老老实实的趴在那儿,一脸的委屈。
“孤没有不喜。”萧景胤知道顾幼菱生气了,立马解释道:“孤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擅自碰男子的耳朵,不怕孤多想吗?”
“殿下只知男女授受不亲,可臣女却还知下一句乃嫂溺援之以手。你冷得耳朵都僵了,我帮你取暖,知恩图报,才是礼也。”顾幼菱的下巴搁在太子殿下的肩头,辩得头头是道:“再者,殿下以清正闻名,又怎会多想呢。而且映仪姐姐说的对啊,按照辈分,阿菱该是叫殿下哥哥的。既是兄妹,又何必严遵这些个繁文缛节。”
她摸着萧景胤的耳垂,微微勾唇:“哥哥,你说阿菱论得可有几分道理?”
太子殿下却停了下来,身子僵硬,眉目清冷,半天都没说话。
“殿下…”顾幼菱害怕的缩着脖子,规规矩矩的收回手,小声道:“殿下,臣女都是乱说的,说错了话,您就当没听到。”
萧景胤只淡淡道:“你莫要张嘴了。”
不说就不说,顾幼菱气性也上来了,捂着小嘴,暗道:谁再说,就汪汪叫!
忠勤伯府朱门紧闭着,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只有两个大红灯笼亮着光。
顾幼菱没法子,只能改道了,去了西苑的外墙。
她倾斜着身子站在那儿,朝太子殿下摆摆手:“劳烦殿下送臣女回来,殿下,您可以离去了。”
萧景胤瞅着眼前一面高墙,好心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顾幼菱吓得花容失色,她怎么敢啊,让太子殿下陪她爬狗洞,说出去,他丢人是小,她可是要丢命啊。
萧景胤有些不放心,这墙说高不高,但爬上去万一摔了,就顾幼菱那个娇气劲儿,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样子呢,自己留下兴许能帮上忙,他淡淡道:“孤等你进去再离开。”
那副架势,大有谁劝都没用的既视感。
顾幼菱咬咬牙,瞥了一眼在一旁静静伫立的萧景胤,事先打好了预防针:“殿下,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自然。”萧景胤会意的点头。
算了,丢人就丢人了,丢人总比丟命强啊。她顾幼菱虽然是小女子,但也是能屈能伸的。她趴在地上,一头栽进墙角的小洞,撅着屁股一点一点的往里钻。
看得萧景胤眼皮子直跳,轻咳了一下,转过身帮顾幼菱挡着,眉眼冷得让暗处的亲卫打了一个激灵,都有眼色的闭上眼睛,可那画面实属搞笑,连忙捂着嘴憋着。
“什么东西!”
顾幼菱费了好大劲才爬进了院内,正要清理头发上的杂草,却听到有人的呵斥声,怕被发现,她灵机一动,叫了几声:“汪!汪!”
“原来是只野狗,罢了,今日除夕,就不赶你了。”那人是伯府管家,府里的家仆奴婢大都回家过除夕了,人手不够,他就帮忙巡视一下,听到动静,准备过去看一看,听到小狗的叫声,才作罢,没在意就转身走了。
等人提着灯笼没影了,顾幼菱才轻抚着胸脯,谨慎的站起身,扒拉掉身上的杂草,重新掩好狗洞,附耳去听墙外的动静,一点声响都没有,猜测人已经走远了。
她扶着墙,瞅着自己这一身狼狈,忍不住吐槽道:“每回碰到萧景胤就没好事,他可真是个扫把星!本姑娘日后可要离他越远越好!”
说着,嘶了一声,单着一条腿,慢慢的移动着步子。
墙外的萧景胤眉梢上挑,右手背在身后,眸色凛然,似是自言自语的小声道:“原来,孤在你心里,是扫把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