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幼菱听到声音,微微抬起一张泪脸,看着眼前那张死人脸,除了萧景胤,还有谁。她微拧眉,暗道: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周遭人烟稀少,黑不隆冬,只有旁边一棵大榕树上挂着一盏红色灯笼,闪烁着暗淡的微光。
顾幼菱垂眸,也不碰他的手,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发钗上的吊坠也跟着摇摇晃晃。身上有几处疼得厉害,忍不住嘶了一声,又抬手想去摸她的左侧脸颊,却被人抓住手腕拦住,他淡淡道:“别碰,那里破皮了。”
“很…很严重吗?”这可把顾幼菱吓得人都结巴了,她向来爱美,这张脸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功夫养得白白嫩嫩的,要是被摔破相了,可如何是好。
萧景胤从随身带的瓷瓶里倒了什么粉末,倒在手帕上,俯下身子,凑到顾幼菱左脸处。
他们离得好近,近到顾幼菱可以看到萧景胤纤细白腻的脖颈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似是一朵梅花开在雪里,美极了。
她下意识的想躲,却听那人低沉道:“别动。”
简单两个字,却充斥着威严,带着一股子霸道,让人不禁臣服。
顾幼菱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眼角红红的,轻咬着唇瓣,一脸的委屈,不敢动弹。
她掐着手指,无视掉那人朝她越来越近,然后凑近她的脸颊破皮处,唇瓣微抿吹了吹,动作轻软。
感觉又疼又痒,实在讨厌的很。
顾幼菱极力无视掉,脸色微红,身体紧绷,掐着自己又用了几分力。
萧景胤抬手用帕子轻轻的往那处破皮的地方上药,垂眸盯着顾幼菱的鼻尖,圆润的有几分可爱,又红得让人怜惜。
从临江阁的顶楼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江岸拱桥上站着的少年少女,他们站在一块儿说话,周承个子高,温柔的躬着身子,与少女平视,不知在说些什么。
倚在窗边的萧景胤神色淡漠,心里却莫名烦躁了起来,连入耳的缭缭琴音,都没办法让他平静。
他抬手捏着眉心,嘴角挂着一丝干笑,明明决定放下了,何必还庸人自扰,准备关上窗户,却还是忍不住想去看最后一眼,可那一眼却让他肝肠寸断。
少年竟然吻住了少女,从萧景胤的角度看过去,郎情妾意,情意绵绵,暧昧丛生。他的手紧紧抓住窗沿,青筋暴跳,眸色冷得快要结冰了。
下一瞬间,又看到少女推开了周承,转身跑开了,越跑越远,只孤身一人,没了踪影。
萧景胤回过神,关上窗户,也急急的抬脚离开,那种紧迫的样子,让一旁的何宁泽停住了抚琴的动作,也一脸的惊异:“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太子殿下却没理他,径直打开门小跑出去了,哪有平日里的半点稳重。
萧景胤往顾幼菱跑去的方向,一路仔细寻找,眸色殷切,一步不敢停,让暗处的亲卫一头雾水,不知道太子殿下这么急着是要去哪儿。
在一处高高的平台上,那里正新建一座城隍庙,还未完工,位置有些偏僻,几乎没人会过去。
萧景胤看着一个身影不管不顾的往那里去了,人找到了他松了一口气,又眉目阴沉,赶紧迈开步子。
他帮顾幼菱上好了药,还好心的想帮她拭去眼泪,结果人家一点也不领情,躲了过去。
萧景胤缩回手,盯着那滴眼泪,冷沉道:“你一个姑娘家跑到这种人烟稀疏的地方,可知道会有多危险。”
顾幼菱往后退了一两步,抬起泪光点点的眼眸,梗着脖子,神色带着一丝厌恶:“要你管!”
“顾幼菱,孤是做了什么,惹得你这般厌烦?”萧景胤早就敏感的察觉到了,眼前人对他怀有莫名其妙的敌意,现在连遮掩都懒得遮了,直白的摆在脸上。
“你还有脸问!”顾幼菱一看到萧景胤,就想起上一世,要不是他强留自己入宫,她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她越想越委屈,泪水又簌簌的落下,抬手捶打着那人:“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一边打,一边哭,手上使了全身的劲儿,但小娘子力气小,打在身上算不上多疼。
萧景胤就站在那儿,也不躲,任她发泄个够,只仰着头。头顶灰蒙蒙的,又一簇焰火绽放,点亮了天空。
直到焰火都放完了,整个世界突然又安静了,顾幼菱的哭声也变成了轻轻抽泣,只是人还有些激动,忍不住打着哭嗝。
等发泄完了,顾幼菱开始有点后悔了,眼前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并不是上一世睥睨众生的冷傲帝王,虽然他们都是萧景胤,可又不是同一个人。不知者无罪,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为何想不通呢。
想到刚才无理取闹的行径,顾幼菱有些后怕,她摸着脖子,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嗫嚅着嘴唇:“殿…殿下,方才是臣女情绪激动,误把您当成了其他人,无礼至极,但情有可原,您…您可不可以不要砍臣…臣女的脑袋。”
“孤在你眼里,就是如此残暴无情,动不动就砍人脑袋?”
萧景胤有些气急,那张死人脸带着怒气,又立刻被压了下去,声音轻柔了几分:“无妨,孤不会降罪于你。”
顾幼菱猛松了一口气,脑袋保住了,其他都是小事情,没什么好担心的。焰火都放完了,时间估计也不早了,她还要赶回府,要是被老妖婆发现自己迟迟未归,指不定要怎么罚她呢。
她潦草的行礼,即便如此,每动一下,膝盖和脚踝就好疼,疼得人有点不耐烦了:“殿下,若无事,臣女就先行退下了。”
虽然眼前人不知前尘事,可自己心里却是一清二楚,无论是前世今生,萧景胤可都是个欲对她图谋不轨的好色之徒呢。
这地儿偏僻,又孤男寡女,人家堂堂太子殿下真要禽兽不如的对她做点儿什么,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她,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她比上一世还要早早的进了狼窝,还不是要落到被皇后噶了的下场。
萧景胤没吭声,直接蹲下身,掀开顾幼菱的衣摆,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又疼得想叫出声,却捂着嘴硬生生的忍着。
“别动,孤只是在检查你脚踝的伤情如何。”
顾幼菱皱眉,她现在就是想动也不敢动了,疼得额头冒出了汗,又嘶了一声,“殿下,劳烦您轻一些。”
萧景胤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隔着雪色筒袜,抬手摸了摸,不敢用力,却也摸到了肿块。
他起身,拧眉道:“你的脚踝情况不妙,眼下不能再用力,靠你自己走回去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