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镗——”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乔松落下最后一锤。
巨锤与金属锭碰撞后四溅的火花令有些昏暗的锻造室为之一亮,映照出乔松并不算夸张的身材。
伴随着水雾升腾,乔松拔出淬火后的剑胚放到铸剑台上,看向锻造室里的另一道身影。
“徐先生,如何?”
炉火未熄,照得徐夫人在墙上的倒影微微颤动。
此时乔松已经入学稷下一年,学习生活算不上有太多乐趣可言,不过乔松的计划已经初步完善,只等一些恰当的时机就可以开始进一步的布置。
平日里闲暇之时,除了给上门求医的患者治病,乔松也会给自己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就像现在这样。
走上前,徐夫人用火钳夹起剑胚,放到面前观察。
虽然材料并不是上佳,虽然手法十分基础,但哪怕以徐夫人的眼光来看,这柄剑胚也已经称得上初具宝剑的雏形。
接下来只需细心打磨,就能得到一柄尽管上不了剑谱,但依旧能让众多剑客追逐的宝剑。
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手法,徐夫人扪心自问,哪怕是自己也做不到更好了。
“简直不可思议,明明只是看老夫铸了一次剑……”
要不是亲眼看着乔松从最初的生疏到熟练的过程,以及对方在铸造过程中无论眼中还是心中都只有眼前剑胚的状态,徐夫人绝对会认为眼前之人是在消遣自己。
可哪怕是这样,从生疏到宛如浸淫铸剑数十年的熟练,只用了不到百锤,未免也太过夸张……
打造一把剑胚至少也要数十万锤呢!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徐夫人疑惑地看向乔松。
也就是刚才他看出乔松的心神完全灌注在剑胚上,否则他刚才就想问了。
“用心去感受,用心去模仿,用心去锻造。”
嗯,用心=大罗洞观的观察力+双全手摈除杂念学习+强悍的身体控制力在每次敲打后做出细微的调整,没毛病。
“用心吗……”
徐夫人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
“看来你还真是个铸剑的奇才……也罢,老夫愿赌服输,传你欧冶子祖师留下来的铸术。”
“不过,事先说好,老夫的青铜融合五金之法乃是家传之秘,并非传自欧冶子祖师,铸剑时的材料配比需要你自己去摸索。”
“除此之外,如今老夫正在为打造一柄震古烁今的名剑做准备,也没时间单独传你铸术,你想学的时候自己过来看就是。”
“多谢徐先生。”
徐夫人是丑话说在前头,乔松丝毫没有在意。
他感兴趣的本来也不是什么材料配比,而仅仅是徐夫人那一手传自欧冶子的铸家秘术而已。
不同于单纯的打铁,也不同于神机百炼中炼制法器法宝的手段,铸家观念中铸造器物的最高目标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成果。
时间、地点、材料、铸者,甚至还有使用者,铸家相信冥冥中这五者自有对应,并且真的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其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欧冶子“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所造的五柄名剑:
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
只可惜……
上完第一节课,从锻造室走出来的乔松忍不住揉了揉脸,才维持住表情不崩。
原因无他……铸家的铸术有点东西,但不多。
结合天时地利人和的铸造之术,确实高深莫测且神妙非常,但铸家却并不精通于寻找天时地利人和。
因此,通常而言铸家高人在学艺有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适合自己的材料遍访名山大川,寻找那个适合自己的地点,随后结庐住下,等待那个适合自己的天时到来。
要是那个天时这辈子都不会来怎么办……那也就没办法了,这就是命。
至于适合的使用者,能达成前面那些要求都已经是邀天之幸,最后这条就更不是铸者能够控制的了。
怎么说呢……听完徐夫人对铸术的介绍之后,乔松突然就理解很多铸剑名家为什么不惜以身殉剑都要让只差一步的宝剑铸造成功了。
人家把一辈子都赌在这上面了,如今就差最后一点,但凡心态一个不稳都容易跳进去。
还好他会算卦,要不然这铸术当真不学也罢……
说起来,等自己学成了铸术,要铸造些什么东西好呢?
“快走快走!”
“一会儿赶不上了……”
就在乔松思考的时候,看到一群弟子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这是,有热闹看?
跟着一行人,乔松来到了雄辩台,看到了这些弟子究竟是为何而来。
只见雄辩台上,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大的孩子与一个身穿短衣草鞋的男子相对而立,两人身边各自立着一尊机关兽,一者铜质,一者木质。
几乎不需要听周围围观者的议论,乔松就能看出雄辩台上两者的来历,一个是公输家的人,一个是墨家的人。
两家的恩怨自墨子与公输班九攻九距就已经结下,如今已有数百年,但这里毕竟是稷下学宫……
看两人此时剑拔弩张的态势,难道是想在稷下学宫用机关兽大打出手,而且还是在平日里辩论道理的雄辩台上?
这……也太刺激了!
此时的雄辩台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乔松连忙找了个视角完美的席位坐下。
可惜啊,没有录像机……
“乔松先生?”
旁边有一名弟子认出了乔松。
随着上门求医的人不断来到稷下,知道乔松样貌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随着那些求医者一个个健康地离开,自然也没有人因为乔松在稷下当学生而产生什么不敬的想法,反而有几位儒家学者以乔松为榜样,敦促弟子们要用一生去学习,不要因为取得了一些成就而自得意满。
看这位弟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乔松就知道对方哪怕不是儒家弟子,也去上过儒家的课。
友好地朝对方点点头,乔松原本没打算多聊,对方却兴致勃勃地展开了话题:
“乔松先生,您支持哪一边?”
“……尚且不清楚二人为何在此对峙的缘由,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乔松想了想回答道。
“哦……不愧是乔松先生,治学态度果然严谨!”
那名弟子若有所得地点点头,
“不过说起两人为何会在此,我倒是知道一些内情。”
“哦?”
乔松眼睛一亮,将建木换到另一只手,朝那名弟子的方向挪了挪:
“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