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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江边遇到苦命人(1 / 1)


老爷子一个劲地喊着救命恩人,三姥爷纳闷,脑袋里像演电影一样,过着片。记忆里就是上次过来看矿,来过一次桦甸,怎么就成了救命恩人啦。猛然间,他想到江边吃炖江鱼的老两口,莫非是那位老爷子。忙问道,“老哥是不是江边的那户打鱼的,家里太阳能发电的那家。”

老爷子也被众人搀了起来,身子板挺结实,脸膛红堂堂的,说到,“哎呀呀 ,我一点都没认错。上次这个老板走了之后,没过一段时间,矿里出事的工人家都给钱了,也包括俺们家老三,虽然闹个小残疾,命保住了。我们江边都传疯了,说是沈阳的大老板给办的,肇老六挣钱不忘乡亲们。”

我一听就明白了,老六还是有颗善心,沈阳那趟没白去。丽莎满身湿漉漉的,小丫头带她到到房间里换身干净的衣服,我一会儿还真想问问她,采野花怎么采到江里去了,莫非想抓几条鱼。肇老六一听也哈哈大笑,“三哥听你的话没错啊,压压惊,压压惊,咱们赶紧进院子说。”三姥爷也把老爷子请进院子里,并排入席。老爷子说,“这哪行,这哪行。”

肇老六一身肥膘,从小在江边长大,是个江泥鳅。没过一会儿就换套衣服出来坐在三姥爷边上,老爷子惴惴不安,老六说,“老哥啊,今天多亏你,上桌随便造。”

丽莎上来一讲才知道,原来江边太滑,一出溜就掉到岔子里了。她倒是会游泳,也没有太慌张,尤其是看到六弟扑通一声跳下水,像个小山似的砸出大水花,她的心里也有底了。真是虚惊一场,我说,“那江水太凉了,要不是这个老爷子,我的腿都抽筋,恐怕也交代在这啦。”这个老六还真是条汉子,别看流里流气,关键时刻还真是能上去。我以前跟三姥爷说,“这个到底可不可靠?”三姥爷说,“我看人还是有一套,肇老六有颗菩萨心,值得一交。”果真没错,当年矿上出事,有几个地面人还说,就恁么地,给点钱拉倒得了。老六没这么做,一直管到底,自己赔的屁眼子搭墙头,矿上出事的工人谁也不差。尤其是出大事的那家的父母,老六就像自己的亲爸亲妈养着,哪个节日都给钱。有样。当地流传这么句话,好汉护山林啊,说的就是肇老六,虽然土点。

庄园这边热闹起来,敲锣打鼓吹喇叭,肇老六安排的热闹。这次来的太匆忙,我没注意到庄园真的很大,还有个大门。这个大门是在水泥夯起的门垛子上横亘一棵老榆木,上面一面削的平平整整,上面刻着“江上人家”四个大字。大门一进门就是甬道,直通中心位置的一个广场的位置,一大群周围的村民正围着简陋的舞台,有个衣着暴露的小姑娘正在台子上扭动着屁股。伴随着鼓声,村民们在嗷嗷地起哄,尤其是有个胖女人在人群之中串来串去,时不时地拍巴掌,做着怪态。我心想,这个肇老六都整的是一帮什么队啊,牛鬼蛇神啥都有。

我们吃饭的地方就在广场的后面小楼上,小楼的后面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山,我想一定是老板相信湾水绕宅,背有靠山这个典故了。

烤全羊那边已经都好了,菜一上这边就开席。没想到宴席上的这第一杯酒变成谢恩酒,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三姥爷说,“桦甸是块宝地啊,人人都是活菩萨啊,尤其六弟,脱衣服就跳江里,还有老哥啊,要没有你们俩,四妹可就完犊子啦。救命之恩永生不忘,四妹,把杯子举起来一起敬个酒。”

三姥爷端起盛着白酒小碗,碰完杯,一饮而尽,丽莎四姑姥也是用小碗喝的。老六哪见过这阵子,没等三姥爷坐下也把酒喝透了。我忽然想起来,忙跟肇老六悄悄说,“去找人,江边老爷子家里的也请来,一个人在家也吃不上啥,大家一起图个热闹。”

肇老六忙说,对对对,叫小弟去接过来。

晚饭正吃着,大家轮番敬酒,我借着这功夫猛劲的吃点烤全羊垫吧一下肚子。这一桌子客人实在是太多,根本都轮不上我敬酒。闷头吃点山野菜。吃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有点醉醺醺说,“老太婆没来,我得先回家了,要不老太婆得急死了。”老太婆估计肯定是嫌人多,不愿意抛头露面,小地方人不爱见生人,也容易理解。 老六说,“让厨房大师傅给准备几样菜,给老爷子带回去。”老六还真是讲究,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从来都给人留面子。我忽然想有个去老爷子家看看他儿子王群的想法,就是那个当矿工出事故的那个农民。于是,我借着宋老爷子的引子,从山庄里出来,我让厨房大师傅也给王群带了 一份。

到了老爷子家,把东西放下,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老爷子指了指后面山窝子底下,“你就去那吧,指定在家,瘸子还能上哪去啊。还有就是......”他的话说了一半,我也没法追问下去,不知道他想说啥。沿着沟边得小甬路,我扒拉一下挡在道上的树枝条,挺容易就摸到了王群的家。

出来开栅栏门的是个中年人,一瘸一拐,光着膀子,用一条麻绳子系着条蓝裤子,颜色都掉成白色,趿拉双塑料拖鞋。他非常警惕地望着我。

我说,“我是肇老板的朋友,沈阳来的,你爸告诉我你家的。给你拿点东西。”说完,我扬了扬手里提拎的菜,一股菜香飘忽出来。王群耷拉着脸,一声不吭,往屋里走,默认了我跟到后面。这是座两间房,屋里啥也没有,挺黑,模糊地看到几个破盆子碗。渐渐地,我适应了里屋的光线,里屋的墙上糊着发黄的报纸,炕上的炕席糊了一大块,散露着。在炕梢有一铺唯一的家具,炕柜。墙上有个镜框子。里面有张王群和一个女的的照片,我看这个女的这么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

我把菜放到小炕桌上,王群还是阴沉着脸,不说话地看得我直发愣。我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他,王群没接,我放到炕桌上,转身又去看照片,想仔细看看究竟是谁,王群开腔了,“这么好的烟,城里人牛逼啊。”

我扭头看看王群,他正握着烟嘴,转来转去地看。我说,“都是席上带来的,没啥稀罕得。”

王群从炕柜里翻出一瓶酒,拔出塞子给我倒上一杯,自己抽起烟来。“我也是挣过大钱的。”

老爷子给我说过,王群初中毕业啥也没考上,去广州打工,挣点钱回长春开店,全赔进去了,只好回家挖矿。结果赶上事故,把腿给砸折啦。他夹了几口肇老六给带的菜,问道。“你咋不喝酒?”我说,“我一会还得开车。”他说,“咋地,你还嫌我这酒有毒啊。”还没等我说话,他一仰脖把刚才给我倒的酒干了。

“不识抬举,就这酒别人都不给。”他夹了口肉,“我草TM的,世界就是不公平,都是出力气,凭啥你们喝酒,我连口汤都喝不着?”

我一听这话没法唠了,心想,也是这样。这块儿的很多农民种地不挣钱,做买卖没本钱。有本钱又没大脑,赔的屁眼子搭墙头,只能去挖矿。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王群赶上了意外。这家伙跟我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我一刻都不想在这待着。

话没说几句,我找个理由正要走,有个女人挑门帘子进来了,我一看这不是在广场上左窜右跳的傻老娘们吗。对,仔细一端详,这不正是照片上的人吗。那女的进来,直接就坐到王群身边,指着白片肉,又指了指自己的嘴。王群马上给她夹了一块,又给她盛了碗饭,肥妞摇着头,吧唧吧唧吃的杠香。

“你看这个傻女人,要不是我把她捡回来,早就冻死了。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咋整。”

我一看这女的又傻又哑,我忽然想起生活真苦,想起我在满洲里倒腾衣服挣点辛苦钱,赶上了好时候,做了几笔大买卖。只听王群说,“凭啥有钱人,有好几个老婆,我却连个傻女人都养不起?”

我悄悄地在炕边塞了五百块钱,头也不回地走出那个栅栏门,好在院子里面没有狗。

等我回到庄园里,大明子已经醉的到处追着人敬酒,丽莎早就扶着三姥爷回房间休息了。老六海量,磕磕巴巴说,“你,你干嘛去啦,喝,喝酒时候找不到你?”

我说,“没干啥,你忘了,我去送老爷子去了?”

老六说,“你还年轻啊,是不是遇到他儿子啦,七个不服八个不愤,总觉得这个世界是他的,没有他地球不转了。农民,鬼的很。”

我说,“都是苦命人,活着为了一口饭呗。爱说啥就说啥吧?”我总感觉那个王群在瞅着我,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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