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决定和三姥爷回沈阳,甭管咋地,先得混生活啊。回俄罗斯也是扯,那边啥亲属都没了,剩下的就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要是拍个荒野求生,倒是个好地方,可是咱们也不是摄影组的。
三姥爷说,“就这么定了,暂时住在咱家,回家跟亲戚们见个面,认了个异国的妹妹,算是正式加入咱们这个大家庭。”
丽莎倒是很高兴,“我有手艺,能吃苦,三哥就都听你安排吧,你是老大。”
三姥爷说,“这话不能怎么讲,咱们呢不兴这个,共同商量。有我饭吃就有你饭吃。”
我说,“小姨那边得老开心了,咱们可是捡便宜啦。”我逗丽莎,“你说我是管你叫姑姥,还是小姨呢?”
三姥爷严肃地说,“辈分得分清,以后丽莎在咱们家我这辈哥们里排行老四,你就叫四姑姥吧,别没大没小的。”
丽莎说,“姑姥是什么,会不会把我叫的太老了。”
我说,“不会啊,这是我们中国家族里的最高荣誉,能称呼上的姑姥级别的,基本和你们俄罗斯尼古拉斯亲王一样啊。”
丽莎听明白了,大明子说,“尼古拉斯亲王是什么,你这扯的有点远啊。”我说,“少扯犊子,傻啦吧唧啥都不懂,你也的叫四姑姥。家里面讲辈分,虽然你我辈分小啊,到处都是这个爷,那个姥地叫。”其实,家族亲戚里辈分和年龄真的无关,如果没有辈分那还了得,再浑的,遇到长辈,也只有挨说的份儿。
丽莎回沈阳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进了白山黑水之间。
吉林的肇老六非得让三姥爷在长春站一脚,肇老六说,“三哥啊,你的给我面子啊,你这带着俄罗斯大妹子,还有这么一行人。你看,我要是不知道还行,我都知道了,不得给我个小薄面,尽尽地主之宜啊。”
三姥爷跟我说,“你说这个肇老六,这整的哪一出啊。”
我说,“你老这不是有面吗,要换做我,人家根本就不屌我。人在江湖,混的不就是个人缘嘛。”
三姥爷说,“还是大外孙子说的对,关键是我这酒也整不动了。”
我说,“那不还有我和大明子呢嘛,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三姥爷告诉我,“就这么办吧,实在不行咱们从长春直接奔桦甸吧,那里有山有水,正好领着丽莎溜达溜达。”
我定了大后天去桦甸的火车票,我们一行人在满洲里各忙各的事。这个俄罗斯风情的边境小城镇,凉风习习,确实带给了我们很多的惊喜。我和大明子溜达到路边摊上,大明子说,“要不咱们俩整点街头小烧烤,来几瓶俄罗斯啤酒。”我说,“行啊。”
满洲里的俄罗斯大串那是相当地便宜,肥而不腻的羊肉中间穿上蔬菜。大明子激动的非得多来几串,老板告诉说,“你们外地人一人先来一串,先尝尝,吃好了再要。”其实是不好意思说,瞅着你们这个小样,能吃的了两串吗?每过一会儿,柳条木大烤串就上来,我一看挺老长,目测估计有个三十公分,嗞啦嗞啦地冒着油。大明子咔嚓就是一口,只咬下一小块肉,就着大酒瓶子,我们俩喝了起来。正喝着,这边的游客是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南方人。有的是自驾过来的,有的是跟团来的,还有的跟我们一样,一看就是咱们东北人。看到酒就没够,说话大声嘈嘈,像欠了多少钱似的。俄罗斯的啤酒也是度数有点高,大明子这个小酒量,不一会儿就满脸通红,仿佛要爆裂。
隔壁桌,一桌的南方人,喝酒一小口,说不上是抿一下还是舔一下,反正一杯酒得好半天才能喝进肚里。我俩还在笑话这帮南蛮子喝酒像个女人,只听到那边有俄罗斯的嘈嘈声。我一听,这明显是已经有半斤啦,虽然是俄语,听起来还是有点大舌头。我只听到,“哈拉少,哈拉少。”
扭过头来一看,有位大伊万非得要和那个南方人喝酒。南方人特别有涵养,一个劲地说不能喝,不能喝。可能是,粗犷的俄罗斯认为这个小个子中国人不给面子,连个干酒的机会都不给。拿了酒瓶子过来,非得要把这酒喝透的意思。
大明子说,“咱可不能让咱自己人丢脸啊。”
我说,“你个傻啦吧唧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就知道逞能,说不定人家是一伙的呢。没见过世面。”
大明子嘻嘻地笑着,“在家里听三姥爷的,在外头听你的。”
“喝酒,少凑那个热闹。”我俩继续喝着。
约莫有个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再扭过头看时,俄罗斯大伊万身边多了个俄罗斯妹妹。那个南方人仍然是喝着茶,一口酒都没喝。大伊万自己干了好几瓶,在那里和那个小姑娘说,大概意思是你们喝酒不行。
大明子腾地站起来,要过去跟那个小妞拼酒。我连忙把他拽了下来,“就你这能耐,你是不是喝酒我不知道,看上那个俄罗斯小妞倒是真的。”大明子说,“你就让我在美女面前露一手,逞逞能。”我说,“你一点都沉不住气,就你那酒量,就是来打酱油。说不定,那个俄罗斯小妞都能把你喝得一圈找不到北。”
这时,我听到大伊万还在和他的女友吹着牛,大概意思这里的男人不行,无敌手。那个南方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喝茶的杯子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大伊万摸摸自己的秃头,瞅了一眼南方人。
这一眼可能是把他惹急了,同行的几个朋友说,“别露白,别露白。”
南方人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想让我缩头缩尾像个乌龟啊?”
只见南方人从他同伴的包里翻出来两瓶衡水老白干,咯地一声趸到桌上。让老板去拿几个半两的小杯子放到桌子上,他不紧不慢地走到大伊万跟前,“喝酒我请。”说完就把大伊万比划到桌边。
只见南方人要来两个扎啤杯,倒满了冰凉的大扎啤,他又白酒拧开,倒入一个钧瓷酒壶里。这个酒壶太漂亮了,淡绿色钧瓷透着浅浅的印记,壶嘴是个张着嘴的龙头,壶盖是个是个双头龙的把手,拿起壶盖像拿起一尊玉玺一样。他拿起钧瓷酒壶,扶着那个壶盖,倾斜着把白酒倒入小酒杯中。一盅、两盅、三盅白酒,白酒入到扎啤杯子里,像琼浆入海,划出一道白色印迹。大明子悄悄地跟我说,“这是啥喝法?快看那个俄罗斯小妞体型真靓。”我告诉大明子,“你看看不让你上去是对的,这就是深水炸弹。”
我曾经在南方喝过一次梅子酒,甜丝丝,越喝越爱喝。喝到最后,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宾馆的,甚至不知道是谁送我到宾馆的。随行的朋友跟我说,“你傻啊,那是有名的松骨散,别说你,那个北方人喝了都跟个傻狍子似的,酩酊大醉。”
从此,我最怕和南方人喝酒。倒不是酒量不行,而是根本不知道喝的是哪一种酒,也没有品。不像烧酒,我就知道我是半斤量,超过半斤,我就不用喝了,再喝就是高了。
这个南方人显然用的是酒场的最高武器,深水炸弹。能喝这种终极混酒的,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还有种混酒就是黑方兑雪碧,那是另外的混混酒。只见南方人,拎起扎啤杯,一饮而尽。隔着挺远,都能听到咕嘟咕嘟的扎啤入肚的声音。显然大伊万根本就没看得起这种喝法,我在俄罗斯赤塔只见过啤酒里掺伏特加,这种扎啤里掺衡水老白干,还是第一次看见。
大伊万第一个扎啤杯喝完,连竖大拇指,“哈拉少,哈拉少。”我心想,你哈拉少个鸡鸡啊,你根本就不知道中国酒场上的江湖有多深。南方人也不说话,老板跟端来盘花生毛豆,他甚至连肉串都不吃,只吃一样菜。南方人似乎对花生毛豆情有独钟,只是略微摇摇头,我想大概是毛豆烀的太生,我和大明子刚才也要了一盘,大明子就问我,“这满洲里毛豆都是俄罗斯口味吗?这么生。”我没有理他,花毛一体这是东北名菜啊,估计老毛子也挺喜欢,给改革了。
那个南方人点着一根烟,老板又来了杯扎啤,他又如法炮制,不过他又多加了一盅白酒。大伊万什么都没吃,也像赌场上的跟庄一样,也加了一盅。俩人啥也不说,杯子往一处一碰,又咕噜咕噜一个扎啤。说句心里话,我替那个南方人担心,他可能不知道,俄罗斯老毛子那对白酒是一钟天生的痴迷,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也得整上一瓶伏特加。
大伊万,没咋地,南方人有点飘,但还是悠然自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用右手弹了弹烟灰,又指了指老毛子。大伊万旁边的俄罗斯妹子显然有点急了,哇啦哇啦说了一通,我估计和咱们这中国人一样,意思是说赶紧回家,要不然家里搓衣板。大伊万酒瘾上来了,哪能轻易放弃。
大明子跟我说,“你真是救了我啊,我这酒量肯定得死在那张桌上。”
我说,“你不是英雄救美吗,不知道深浅,学着点。”
南方人仍然不说话,同行的朋友说,“咱们点到为止,老毛子服了就行呗。”
南方人说,“他也没说服啊,一会儿我叫他见风倒,你告诉店老板再来两杯扎啤。”
同伴也劝不动,小酒馆里其他桌的人渐渐聚了过来,有的竖起大拇指说,“真没见过南方人这么能喝。”也有的说,“可别喝过去啊,喝酒就是逞能啊。”
大明子悄悄地跟我说,“南方人还真有纲,如果没有那个俄罗斯老毛子,我还真想和他交个朋友。”
我看这个南方人挺豪爽,眼瞅着老毛子大伊万喝得东倒西歪。当扎啤杯子里加到六小盅白酒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南方人依然悠然自得,感觉喝得不是酒,简直就是白开水。那人起身上洗手间,我告诉大明子,告诉老板给加个花生米,就说是赠送的。这家饭店的花生米不是油炸的,是用盐焗的,里面放了八角、香叶和花椒,另外用上好的高粱酒和山东大蒜瓣一起盐焗的,味道相当脆快,下酒菜那是一流。大伊万在美女的搀扶下也去方便,刚刚走下台阶,一换地方,头一栽,一个狗啃屎。眼瞅着美女也无奈,根本扶不起来,我赶紧给大明子递个眼色,“你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大明子和俄罗斯美女的搀扶下,大伊万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是醉鬼一个啦。看到每个中国人,都以为是和他喝酒的那个南方人,他们根本分不清东方人的面孔,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以为大明子是那个南方人,连连拱手,用个最纯粹的东方手势,表示承让了。美女一个劲儿地感谢大明子,用简单的中文告诉大明子一会儿去酒吧坐一会儿,把大明子整的神魂颠倒。
这功夫,南方人一伙子早就在众人啧啧的赞叹声中离场而去,留下我让大明子刚刚上的盐焗花生米,在满洲里的凉风中凌乱着。
这个南方人这也有点太那个了,我心里总有种说上来的滋味,我不知道那种滋味是什么,琢磨不透。大明子站在门口特意崇拜地向那个南方人告个别,意思是说来日方长。这个南方人的酒量可真是海量。
趁着大明子还没有喝多惹事前,我赶紧和大明子赶回丽莎家。三姥爷正在客厅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丽莎忙活着饭。看得出,他们今天的心情不错,估计丽莎很快就要加入我们那个大家庭里,心里肯定挺美的。
三姥爷一看大明子有点晕的呼的,就知道我们去喝酒啦,也没有多说话。我倒是有点忍不住,跟三姥爷说,“我今天算是见到了奇人,千杯不醉,而且是南方人。真是争气啊,把老毛子喝得根本找不到北。”三姥爷说,“那可真是海量,俄罗斯人可能喝啦。”
我说,“三姥爷,我算见识南方人的酒量了,无敌。尤其人家喝酒的壶特别讲究,钧瓷的双龙头壶,倒白酒,喝的是深水炸弹。”
三姥爷一听,把电视关了,“你说什么?”
我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给三姥爷讲了一通,三姥爷一拍大腿,“大外孙子啊,你们俩啊,今天下午是逃过一劫啊。不然,今年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会给拐走啊。”
我一听,吃了一惊,赶忙问这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