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听见手中长刃惊恐的颤鸣了吗?
听见了,但……
但不在意。
若是放在平时,她定然就此罢手,不再往刀身倾灌力量。
可现在……
现在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一心只想摆脱眼前青竹公子的她,对此却是充耳不闻。
离开。
她现在所念所想,就是尽快从这个地方离开!
赤红弦月划落,产生的破空啸响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出神的青竹公子把头抬起,向上看去。
坠落的弦月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
“啪!”
而是在半空崩坏,化成一块块碎片。
赤红弦月崩坏的那一瞬,刀身上的艳红鲜绯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去。
在光亮的照射下,崩坏的刀刃碎片反射出明亮银芒。
仿佛天际散落的流星,竟充满美感。
坏了。
手中的长刀,在还没落到青竹公子身上之前,便已经崩坏。
看着如繁星散落的刀刃碎片,唐宁嘴角不悦撇着。
她以为……
她以为手中的长刃能再坚持一会,坚持到这一刀落下才崩坏。
结果没料到它的脆弱,要比自己预想的更为严重。
没能坚持住。
唐宁知道,造成手中利刃崩坏的原因,是灌入其中的彼岸的力量太过强大,太过磅礴。
但要是不把大量的力量灌入其中,这一刀,会对这青竹公子造成伤害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是她听到长刃惊惧颤鸣,仍不罢手的理由。
“差别,不只体现在人身上。”
青竹公子的话,如闹钟一般时不时响起,提醒唐宁两人的差距。
人有差别,所使用的物,自然也有差别。
望着明明已经受伤,面上仍神色淡然的青竹公子,唐宁唇边的冷笑更重。
怎么?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哪怕自己拥有彼岸的魂印,拥有她的力量,也不可能与他相较吗?
“那人与物比,你这是有多无知?”
人与死物,怎么能相比呢?
物摆在一个地方,就会一直待在那个地方。
要是没有人去移动,那它便会一直呆在那,永远不会发生改变。
但人不一样。
如果你把一个人,带到一个浑然陌生的环境里面。
即使你事前特意叮嘱,让他不要随意走动。
但只要他自己有这个想法,不管事先的要求有没有答应,他都会离开原地,走动开来。
至于最后会不会回到原点……
只能看他个人自己的心思。
他要是愿意回去,就会回去。
要是不愿……
看了眼手上仅剩的刀柄,瞧了瞧散落一地的刀刃碎片,嘴唇一抿,唐宁索性将手中仅剩的刀柄,也给扔到地上。
继续拿着这刀柄干嘛?
拿这刀柄敲青竹公子吗?
没了利刃,唐宁右手空荡荡的。
定定忘了眼摊开的五指,在思考,思考接下来要拿出那一件兵刃比较好。
锦老祖给自己的防身利刃,当然不会只有那一把长刀。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她发现不管自己拿出哪把利刃,它们好像都没办法承受得住彼岸的力量。
再往利刃里面倾灌力量,它们最后的结果估计会跟那把长刀一样,直接崩碎。
承受不住。
目前自己手中的利刃,好像没一件能承受得住彼岸的力量。
而她觉得有可能承受得住这股力量的利刃,就是魏允给予的五尺长枪。
问题的关键是,那柄五尺长枪被她放在须弥凤戒之中,在身体的手指上。
她现在是鬼魂状态,怎么可能拿得到不在自己身边的身体里的东西?
没有利刃能承受得住彼岸的力量……
这是唐宁此时极深认知。
没兵器……
没兵器就没兵器。
没有兵器,没有利刃,难道自己还没有拳头不成?
外物冰刃承受不住这股力量,那她自己岂能承受不住?
握紧!
摊开的五指被唐宁紧紧握了起来。
那从手背暴起的青筋,还有泛白骨节,无一不在告诉青竹公子,眼前的唐家少女,是真的想要收拾自己的决心。
只不过用手,她确定……
“砰!”
闷声响起的那一刹,青竹公子的头便猛的偏到一半,然后……
然后往后趔趄退去!
打中了!
看到青竹公子趔趄往后退的身影,唐宁不仅清楚知道自己打中,还知道他被打得不轻。
要是打的轻,那他眼里的愣怔,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想不到吧?
想不到自己会赤手空拳,就这么跟他出手吧?
不过……
不够!
光这一记拳头,是不够的!
拳风再次响起的那一刹,还没把头回正的青竹公子的头皮,是直接炸开的状态。
从未想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般体会彼岸的力量!
还手!
唐宁出手凌厉,一拳接着一拳朝青竹公子脑袋轰去。
她下手果断狠辣,只不过青竹公子的还手,却也是不遑多让!
“砰!”
“砰!”
“砰!”
拳脚交加的声音接连响起,在这亮着无数石灯烛火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悦耳!
有想过吗?
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凡夫俗子一般,对另一个人拳脚相加吗?
没想过。
青竹公子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如此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
嫌弃,不情愿。
他很想就此停手,恢复平日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但……
但唐宁凝聚精粹力量的拳头,注定让他这一想法彻底落空!
拳头,挥来了。
对准他的脖子,对准他的咽喉,就这么挥了过来。
能躲开吗?
能。
论修为,青竹公子远在唐宁之上。
至于身手,那也绝对是在她之上的。
所以唐宁对准他咽喉挥来的这一拳,被他轻松躲开了。
但……
但青竹公子还是在躲过的那一瞬,感觉到一阵剧痛从颈部传来!
抬手,抚摸。
他摸到一道细长的口子
没有鲜血的干扰,他能一下立马明白,这道伤口,是利刃造成的!
看着正缓缓向地面坠落的利刃碎片,看着被唐宁拿在手中的利刃柄身……
他知道这道伤口哪来的了。
一瞬。
崩碎的利刃,仅能支撑彼岸的力量一瞬的时间。
再长,却是不行的了。
不过就这一瞬,已经足够唐宁做许多事。
譬如割喉!